當初孝昌帝一心因洛邑戰敗而暴怒,根本不曾注意到行軍簡上花正雍的筆記,如今跟行軍手札一經對比,究竟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已不言而喻。
花正雍每次上朝恨不得遞一籮筐的奏摺,孝昌帝就是想忘都忘不掉!
既行軍簡上的字跡都是假的,那上面所寫的東西便也就不值得一提了。
孝昌帝看著另一隻手上的行軍手札,可謂是怒火攻心,顫抖不止,若不是現在他面對的是萬千子民,若不是還有姬家女眷跪在這裡,他都是恨不得親自走下御輦,一腳將二皇子踹出禹臨。
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孝昌帝面色陰沉地再次看向了那個跪在自己面前,風平浪靜的少女,「禹臨百年,連後宮都不敢枉議朝政,如今姬家大姑娘卻帶著姬家人在皇宮門前如此喧鬧,未免膽子太大了一些。」
說到底是自己的兒子,氣是氣,可面對外人又豈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姬梓昭也未曾想要通過一兩句話,便是達到自己的目的,面對皇上的質問,她面色不變地道,「朝中之事,我姬家女眷確實不曾也不敢妄自參與其中,可正是如此,我姬家男兒才會受奸人所害死於非命!試問我姬家男兒一生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怎得就引來了如此無妄的殺身之禍?臣女自覺愚鈍不明,故斗膽懇請皇上為臣女解惑。」
孝昌帝自然也想不到,他的兒子竟用軍符做下如此錯事……
錯事?
孝昌帝細品一番,再是又品一番。
驀地,渾身竟克制不住的一震。
皇子們逐漸成年,其暗自拉攏朝中大臣站隊比比皆是。
孝昌帝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一步步走到今時今日的,自是對一切心知肚明。
他的心中現在也並無指定的人選,所以便一直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真的有人能夠從一眾兄弟之中大放光彩,他再是考慮立儲也不遲。
姬家一向中立,這在朝中並非秘密。
也是因為這樣,孝昌帝才肯定姬家並沒有反叛的心思。
可是他怎麼都是沒想到,他的兒子,竟因為拉攏姬家不成,從而對姬家滿門下了殺心,甚至是不惜犧牲了他的數十萬將士。
本來應該能贏的,結果現在禹臨面對的卻是突厥的步步緊逼,後續的割讓賠償更是無疑不是從禹臨的身上往下剔肉!
他的兒子,呵……
當真是他的好兒子!
「你這個孽障!」孝昌帝再是忍不住暴怒出口。
謝璟襲哪裡想得到,僅憑姬梓昭一句話,便是讓父皇想通了所有的來龍去脈,渾身一顫,趴在地上頭也是不敢抬起地哭喊著,「父皇息怒,兒臣冤枉啊,兒臣只是按照父皇的叮囑做事啊。」
孝昌帝聽著這話,太陽穴重重一跳。
姬家是什麼樣的人,孝昌帝自然清楚。
姬正雍此人脾氣是臭了一些,卻從不包藏禍心。
正是如此,孝昌帝才愈發的頭疼。
一個連他都拿捏不住的臣子,一個眼看著民心和民聲都是要超過他這個皇帝的大臣,他如何不頭疼!
但是孝昌帝相信姬正雍絕不會反,更不會謀權篡位,所以他便是趁著此番洛邑一戰,打算滅一滅姬家的風頭,特意將足以讓所有將士俯首稱臣的軍符,交給了自己的二兒子。
孝昌帝想的是,用一次的架空,讓姬正雍甚至是姬家明白,姬家的一切都是皇家所給予的,若是得不到他這個皇上的重視,姬家便什麼都不是。
但是他的兒子卻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
「臣女不求其他,但求皇上能還姬家一個清白!姬家用命護禹臨百年!姬家男兒用鮮血保衛禹臨!捍衛百姓安康!可姬家最後卻落得了滿門男兒慘死他鄉!不但要受奸人所陷害!哪怕就算是到現在,仍舊暴屍荒野!如此罪行召召!足以見奸人所心狠手辣!如此心如毒蠍,視重臣都如同草芥,又視我禹臨的百姓是什麼?這樣的人別說是當皇子不夠資格,根本就是連一撇一捺的人都不配!」
姬梓昭聲音朗朗,擲地有聲。
滿腔激憤的百姓們聽著這話,說不害怕是假的。
姬家大姑娘說的沒錯,一個連姬家都敢滅門的人,又怎麼會將他們放在眼裡?
一旦此人日後真的成為了禹臨的儲君,那他們又是該何去何從!
趴在地上的謝璟襲,循聲抬頭,惡狠狠地瞪著姬梓昭,「滿口胡言!你不過就是一個被我五皇弟拒之門外的棄婦而已,現在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大談是非?我是什麼身份,你又是個什麼東西?」
終於願意開口了啊。
姬梓昭心裡冷笑一聲。
她不怕二皇子咒罵,就怕他死咬著不肯開口。
因為他一旦開口,就是皇上再想保都是保不住了。
「二皇子當真是好大的做派,臣女自不敢跟二皇子攀比身份,只是如今皇上還坐在這裡,禹臨的百姓還站在這裡,二皇子張口便大談自己的身份,臣女困惑,二皇子究竟是把百姓們放在何處?又是將皇上的威嚴置於何地!」
她故意讓二皇子站在皇宮門前朗讀行軍簡,再是到現在的步步緊逼,為的就是讓所有人都仔細看清楚二皇子那所謂的自私嘴臉。
扮弱不可恥。
若沒有她的屢屢退讓,二皇子又如何能將最囂張的一面暴露出來?
欲讓其亡,必先讓其狂。
「這種人根本不配為皇子!」
「我們禹臨歷代明君,怎麼可能會讓這種人成為太子?」
「皇上明鑑,皇上開恩,若當真讓此種心胸狹隘,惡毒嘴臉的人成為禹臨太子,我禹臨還何談以後?」
宮門前,主城的百姓們連同洛邑的難民,紛紛跪倒在了地上。
他們重重地磕著頭,哪怕頭破血流也不願停歇。
坐在御輦上的孝昌帝,看著那如同潮起潮落一般的百姓,終是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謝璟襲被百姓們的哭訴聲喊得怒火攻心,都是姬梓昭的錯,都是那個賤人的錯,若不是這個賤人的逼迫,他怎麼可能弄到今天這幅田地!
他猛然站起身,順勢撿起了地上的寬刀,直朝著姬梓昭的方向砍了去,「姬梓昭你這個該死的賤人!我現在就讓你去下面跟那些冥頑不靈的姬家人見面!」
「昭姐兒!」
「大姐姐!」
「梓昭!」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
等眾人驚慌喊出口時,只見那二皇子已是衝到了姬梓昭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