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東西?」
「不知是誰掉下來的。」
「怎,怎麼上面還有血?」
皇城百姓所站的人群里,忽然傳來了陣陣的騷動。
似是有人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什麼東西,又似是有人迫不及待地打開了……
姬家女眷循聲回頭,均是滿眼狐疑著。 ✻
唯獨姬梓妍看著那被百姓拿在手中的東西時,下意識地朝著自己的袖子摸了去。果然是空蕩蕩的一片。
姬梓妍再是朝著那被百姓們舉起在手中的東西望去,不禁渾身一震。
那是……
祖父的行軍手札!
百姓雖不似官僚家之子,從小便是被安排進自家的學堂,但其中也有不乏有識字的人,如今看著那行軍手札上以血記錄的字符,無不是震驚的渾身顫動不止。
周圍有百姓見此,不禁更是好奇詢問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此時皇城的百姓們,早就是被洛邑百姓難民煽動的群情激奮,如今看著那行軍手札上記錄的一字一句,更是恨不得昭告天下在洛邑究竟發生了什麼!
其中更不乏有讀書人被那行軍手札上的血淚所震撼,他們一把搶過那行軍手札,竟真的是毫無顧忌地高聲朗讀出口。
六月初六,我姬家男兒帶領數十萬將士趕赴洛邑,因心中念及洛邑百姓於水深火熱,顧不得給昭姐兒慶生,不過我們的昭姐兒一直沉穩懂事,自不會記恨了只顧大家不顧小家的祖父才是。
六月初十,我姬家男兒沿路趕往洛邑,奈何二皇子突發中暑,家軍被迫停留在原地紮營,故此耽誤足足兩日。
六月二十,大軍終抵達洛邑,可我滿腔的喜悅卻早已被斑駁的洛邑所掩蓋,突厥如同示威般,於我們面前將二十名婦孺推下城樓,二皇子以軍符要求從長計議,禹臨大軍只得暫且息事寧人。
七月初一,第一次跟突厥交戰,刀光劍影,鮮血飛濺。
此番交手,我禹臨占儘先機,奈何二皇子手握兵符勒令大軍撤退,突厥人自知無法與禹臨正面相抗,故此占城拖延,妄圖與禹臨大軍打消耗戰。
數十萬將士困於營地,每日眼睜睜看著洛邑的百姓被突厥欺辱屠殺而不能手刃,將士們羞!姬家男兒們愧!
七月二十二,二皇子終於下令讓我率領姬家男兒奔赴前線,欲與突厥正面相爭,二皇子則帶著剩餘大軍圍剿支援。
大戰五天五日,突厥勇攻不下,二皇子所率援兵遲遲未曾支援。
行軍手札至此,徒留了一大片的空白。
只是本翠綠的竹簡,早已被鮮血染成了深褐色。
那朗讀著行軍手札的讀書人,如鯁在喉,泣不成聲,顫抖著雙手將剩餘的竹簡全部攤開,才是在最後面,又看見了一席凌亂的隻字片語。
「已不知幾日,腳下是鮮血,身邊是殘肢,突厥進攻的號角聲再次幽沉響起,於我這些守在前線的將士而言,卻如同催命符,數十萬將士,歷經數日不眠不休,終已精疲力盡,但我身為禹臨護國將軍,就算是死也絕不能捨棄誓死追隨我的將士們!」
「小昭,這一次,祖父怕是無法將行軍手札送到你的面前了,祖父也食言了,不能將你的父親,乃至姬家所有男兒平安帶回,別哭,不要落淚,我姬家人一生鐵骨錚錚,活,要堂堂正正!死,要死得其所!只願我姬家男兒能用自己的身軀為禹臨爭取一番安寧!只盼我禹臨百姓安居樂業!如此……我姬家便是不愧對朝廷的重任,如此……我姬正雍才不愧對皇上的信任!」
行軍手札讀完,在場的百姓無不是淚流滿面,更是恨不得上前將那罪魁禍首給生吞活剝了才得以解恨!
因行軍大戰路途漫長,有的甚至要幾年才得以回城,所以一般帶兵打仗的將士們,都是會寫行軍手札以此慰籍對家人的思念。
可本應萬分暖心的東西,如今卻是生生成為了記錄姬家男兒如何慘死的血淚史!
更有甚者!
那罪魁禍首不但沒有半分虧欠之意,更是還要置姬家滿門遺孀於死地。
如此罪大惡極,簡直天理難容!
姬家女眷驚愣當場,她們竟是不知姬家男兒竟死的如此之冤。
姬梓昭咬緊下唇,雙目猩紅,口中更是早已被鮮血所瀰漫。
她就這麼目不斜視地看著那在百姓們憤怒的注視下,步步後退的二皇子,忽冷聲開口道,「姬梓碧去給我敲響聞登鼓!我姬家士可殺不可辱!」
祖父的行軍手札,在行軍簡面前本不值一提。
可洛邑難民指認在前,再加上百姓們無意發現行軍手札在後……
這一切的理所應當串聯起來,行軍手札的重量便不言而喻了。
就算是當真算不得證據又如何,只要能煽動得了民心便足以。
姬梓妍愣愣地看著跪在前面的長姐,想著一切的來龍去脈,忽心口重重一跳。
難怪長姐臨出門時要交代她一定將行軍手札放置在袖子裡……
原來一切都盡在長姐的算計之中!
謝璟襲死都是想不到,所有不算證據的證據,統統加在一起,會將他逼迫到如此地步,眼看著姬梓妍起身朝著皇宮前的聞登鼓跑了去,他嘶啞著怒吼道,「趕緊去把她給我攔下來!」
姬梓昭與此時回頭,看向捏緊軟鞭的二妹,「去吧,好好的打,不要給姬家丟臉。」
早就是跪不住的姬梓繡當即一躍而起,落定在了姬梓碧的面前,「放心大膽的去敲聞登鼓!二姐給你保駕護航!」
語落的同時,甩起手中九節鞭,直將面前的一眾侍衛全部抽倒在地。
謝璟襲看著那已是阻攔不住姬梓碧的侍衛們,怒視回頭,一雙眼睛如同淬了毒般地死死瞪著姬梓昭,「好你個姬梓昭,竟敢在宮門前挑起是非!我現在便是親手將你砍死!」
謝璟襲說著,直接從身邊的護衛手中搶奪下寬刀。
青竹和漣菊齊刷刷起起身上前,將自家小姐保護在身後。
青竹伸展手臂,防備地掃視著其他方向。
漣菊則是抬腳朝著二皇子那拎著刀的手踹了去。
身為皇子,從小便是有武師傅教武功拳法,奈何宮中的皇子們養尊處優慣了,除了一向爭強好鬥的七皇子武功還不錯,其他的皇子根本就是花架子。
根本承受不住漣菊力道的謝璟襲,被踹的倒退數步,後背重重撞在了宮牆上,疼的他整張臉都猙獰扭曲著。
「咚……咚……咚……」
沉重且漫長的鼓聲驟然響起。
謝璟襲猛然驚愣地瞪大了眼睛,就是連手中的刀都是掉落在了地上。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