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年,我再次站上吉力馬札羅的山頂。
巧合的是,這次與我上次來遇到的情況相似,也有一對情侶迎著日出晨曦,同時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戒指,默契地向對方求婚。
而這一刻,我低頭看向腳邊那一灘「爛泥」。
一向宣稱自由至上的靈魂,第一次萌生了停船靠岸還家歸港的念頭。
有一秒我甚至發現自己下意識摸了摸口袋。
可惜那裡並沒有一枚代表靈魂歸屬的戒指。
「江綺遇。」
我叫她。
「……」
沒反應。
「天神姐。」
迎著初升朝陽,我低頭看她。
明明已經精疲力盡,渾身軟得像只沒骨頭的草履蟲,卻還是努力掙扎著想爬起來跟我同歸於盡:
「……我要殺了你。」
我彎腰,輕輕接住那努力抬起的手攏在掌心,又順勢在她身邊坐下。
「江綺遇。」
「……」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說法?」
「什麼?」
「生物學研究證實,愛情的主要因素是人類大腦分泌的多巴胺刺激神經所產生的結果,可人的身體無法一直承受這種刺激,所以隨著多巴胺的減少和消失,愛情的感覺也會隨之褪去,而這個周期的平均值,大概在18個月左右。」
「……聽不懂。」
「意思是,我們現在的感情,從理論上來說只能持續18個月左右。」
「那18個月之後呢?你就死了嗎?」
「……」
「祁逾,人這一生,有過一些瞬間就夠了,秦始皇這麼厲害都不能長生,你的愛比秦始皇還牛逼嗎?」
「你怎麼知道秦始皇死了?說不定他的長生術就是重生。」
「……好吧,朕竟然被你看透了。」
我被她逗笑,拇指輕輕摩挲她此刻並不白淨卻依然纖細柔嫩的無名指根,語氣淡淡:
「雖然理論上講愛情是有期限的,但如果在不同的時間,反覆不斷地愛上同一個人呢?」
「……那朕算你牛逼。」
抬手揉了揉她本身就因為夜爬凌亂不堪的發,感受著多巴胺不斷刺激神經帶給我的亢奮:
「江綺遇,如果十年前我沒有自以為是的逃跑,你說我們會不會就不用耽誤這麼多年?」
「……不好說。」
「這是什麼回答?」
「人生的路就是要一直向前看,總是糾結身後的風景,還怎麼享受當下?」
「你……」
「怎麼?感受到姐的哲學素養給你帶來的精神震撼了?你有效期18個月的荷爾蒙刷新了?」
「確實有點。」
「不過你這話倒是提醒我了。」
我心態平靜了,而她則突然像是被我的話題挑起興趣。
原本賴在地上的人吭哧吭哧爬起來,大半重量靠在我身側,眯著眼睛看向遠處滾滾雲海之上不斷攀升的紅日:
「現在的我就是最好的我,沒必要再往回看,但如果真的有所謂的平行時空,我一定要做那個鈍感力超人……讓王八哥去做敏感脆弱小白花。」
「……你說什麼?」
「沒什麼。」
「我都接受天神的愛了,還是王八哥?」
「……天殺的!你再說!」
我利落起身,躲開她那招同歸於盡式的餓虎撲食,撈起起兩人份重量的旅行包搭在肩上:
「走吧,我們還要從另一面下山。」
當然,她也不出我所料的接著躺在地上撒潑:
「要不你還是當我死了吧。」
「活著我可以背下山,死了我只能一腳踹下山。」
……
掂了掂背上一貫會耍賴皮的天神姐,我腳步不由加快幾分。
「大哥,你走那麼快幹嘛?」
「我要下山。」
「請問這麼著急下山是有什麼心事嗎?」
「嗯。」
「?」
「有點心事。」
如果,這個世界之外真的有平行時空。
那她在海拔5895米許下的這個願望,會實現也不一定。
就像赤道線上會有雪山,
註定相逢的人,繞多遠的路都能再見面。
但現在,
無論如何,
我迫切地需要一枚指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