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綺遇又看了那淚腺狂飆的助理一眼，咬了咬牙還是決定一人做事一人當。
在那老人帶著三分驚怒的喝聲中，雙手撐著墳頭。
「那個......」
一邊緩緩起身從墳頭後方露出腦袋，一邊歉意十足的開口：
「老爺爺，實在是不好意——」
「啊！！！」
她道歉的話還未說完，就聽那剛才還垂垂暮已的老人突然中氣十足的大喝一聲。
隨即整個人身姿矯健的從輪椅上猛地站了起來。
眨眼間「噌噌噌」倒退三步開外。
而他這番乾脆利落的動作下來，興許是不小心碰到了剛才悄悄撥通的電話擴音鍵。
那被遺留在輪椅上的手機中傳來一人焦急的聲音：
「老爺！怎麼了老爺？！遇見什麼危險了嗎老爺？！！」
「......」
那老人也不答話，只是沉著臉死死盯著那從墳包上露出的腦袋。
「......」
而江綺遇更不敢動了。
她只來得及露出一個腦袋就被老人這過大的反應嚇住，只能撐著身子不上不下的維持這個動作。
「......」
「......」
「嗚......」
兩人僵持一陣，最後還是那仍沉浸在感人父女情里的余小魚壓抑的哭聲傳來，才打破了這幾乎凝滯的氛圍。
「你......」
「您......」
一老一少兩人同時開口，江綺遇自覺不占理，便禮貌性的笑了笑，用表情示意讓那老人先開口。
而那原本眼睛瞪得像銅鈴的老者，卻在看到她靦腆一笑時眼神陡的變了變。
電話那邊的聲音還在不斷的喊，聽著似乎是在奮力趕路：
「老爺！堅持住啊老爺！老——爺——」
「老趙啊......」
老人目不轉睛的盯著墳頭上的那顆腦袋，神色茫然的開口：
「我好像，也看到晚意了......」
而他話音剛落，電話那邊的人卻喊得更加撕心裂肺肝膽俱裂：
「什麼？！！老爺都出現幻覺了，老爺！！！老爺你再堅持一會，千萬別睡！！！老——」
「放狗屁！」
那看起來精神抖擻的老人此時狀態已經不再防備，微微蹙了蹙眉便陡然生出一股子威嚴。
「你給老子小點聲，別嚇到晚意。」
說話間，他眼神仍一眨不眨的盯著那正緩緩起身的江綺遇，語氣帶著篤定：
「是！就是晚意！」
他眼神驟亮不退反進，試探著上前兩步，從那張威嚴的面孔中努力擠出一絲笑意：
「晚意啊，你也是，想要什麼跟你哥託夢就是了，怎麼大白天的還親自上來跑一趟......」
說著，又略顯侷促的對江綺遇笑了笑，小聲咕噥：
「這丫頭......以前那麼不聽話，怎麼現在說來還真來了......」
好不容易扶著墳頭站起身來，江綺遇怔愣的拍了拍手上的灰，與那自言自語的老者隔墳相望。
「......」
這老爺爺說的話每個字分開她都認識，怎麼合在一起就完全聽不懂了？
沉默了片刻，她還是決定先滑跪道歉再說：
「那個，老——」
「別動！」
只是那老人仍沒讓她把話說完，見她要從墳堆後面出來，立馬擺手喊道：
「爸不是那個意思，爸的意思是......你，來了哈......」
江綺遇疑惑的微微蹙眉，但還是點頭應和：
「來、來了......」
「......空手來的啊？」
「額......來的匆、匆忙......」
「忙點好，忙點充實......那什麼，好不容易來一趟，不帶點東西回、回去？」
「......」
面對這客氣的過了頭的墳主家屬，江綺遇尷尬的連連擺手：
「不、不了吧？」
連吃帶拿，不太好吧？
兩人你來我往雞同鴨講的對了幾句話，那老人點了點頭，又問：
「在那邊錢還夠用嗎？」
「還......」
江綺遇剛想點頭說還行，就聽見了老爺爺的下一句：
「用不用再給你送個幾萬億？」
「？？？」
她被那句幾萬億震的愣了愣，瞬間便反映過來眼前這老爺爺可能是認知有點問題。
正想繞過墳堆跟老爺子好好解釋一番。
只是剛走了兩步，遠處就傳來凌亂卻迅疾的腳步聲。
以及那由遠及近響徹山林的嘶吼：
「老——爺！老——臣——來——遲——啦！！！」
江綺遇還沒反應過來，便見一群黑衣人爭先恐後的從那唯一一條上山小路上疾馳而來。
跑在最前方的，是一身灰色西裝制服明顯區別於其他黑衣人的中年男人。
那撕心裂肺的呼喚，也是從他嘴裡發出的。
只見那群人很快便來到近前，不由分說一擁而上，將皺著眉的老爺子團團圍在中間。
灰色西裝的中年男人不斷喘著粗氣，驚魂未定的看著眼前的老爺子：
「老爺，你沒事吧？沒傷到哪兒吧？頭暈不暈？」
而被人牆圍在其中的老爺子卻沒怎麼領情，一臉不滿的扒拉著擋在面前的黑衣人：
「起開，別擋著老子看晚意！」
扒拉幾次無果，又努力從兩個保鏢縫隙里探著頭向外看：
「晚意！你既然來了就先別著急走！我叫你哥跟你嫂子來！還有你那幾個侄子，咱們一家人吃個團圓——你別擋著我！」
「老爺這......」
在確認老爺子毫髮無傷後，那中年男人便也得出空閒。
不解地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那一臉歉意緩緩從墳堆後面走出的人影......
「小、小、小......小姐？！！你你你你......」
男人瞠目結舌，話都說不利索。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江綺遇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前。
「你們......」
雖然不知道他們都在說些什麼，但秉承著伸手不打笑臉人的理念，她還是努力擠出親切的微笑：
「好？」
可面對她的招呼，那中年男人臉上表情卻像是活見了鬼一般，瞪大了眼睛緩緩張開嘴：
「啊——唔......」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驚叫出聲，就被身邊那早有預判且身手敏捷的老爺子一把捂住嘴。
「唔唔唔......」
「別叫喚！」
老當益壯的老爺子死死捂住他半張臉，疾言厲色道：
「等會把晚意嚇跑了我饒不了你！」
「唔唔......」
被捂住嘴的中年男人這才漸漸平靜下來。
可待他找回理智，眯起眼睛再次向小姐的墳墓旁看去。
卻發現那站在墓碑邊笑得一臉勉強的......人？
好像並不是已故去多年的小姐。
也不該是故去多年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