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後悔沒有聽長公主的話,直接將人留在京都。
若是真的讓楚庭這麼一走了之,將來引起大亂,那豈不是他之過也!
長公主見皇帝沒有回過神,瞥了一眼急躁的周紳,示意他不要繼續出聲了。
吩咐太監,「將宰相和六部尚書、京都府尹傳到御書房議事,傳信京郊大營緊急備戰,傳信幾位皇子進宮。」
「千一,林清寒重傷,如今由你暫代千機衛首領,全力監視朝中重臣府邸,若發現恆親王府的人同人聯絡,即刻拿下。」
「另,著人圍了恆親王府,許進不許出,等待皇帝命令。」
傳旨的太監魚貫而出,長公主走到御案之前,輕聲說道:「陛下,早下決斷。」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當初長公主支持當今皇上繼位的時候,先帝曾經對長公主說過。
皇帝心腸軟,優柔寡斷,不會是一個合格的君主。
先帝也曾動過立楚庭為儲君的念頭,只不過是因為長公主一直支持皇帝便作罷。
長公主一直記得先帝問過她,為何不支持楚庭。
長公主回答的是,皇帝仁厚,楚庭偏激,一國之君可以沒有野望,可以優柔寡斷,但不能劍走偏鋒,那樣會將大宴拖入萬劫不復之地。
後來先帝被她說服,立了今上為儲君,但也因為曾經的那些試探,埋下了楚庭這個禍患。
但與其說是隱患,不如說楚庭是先帝給皇帝留下的一個考驗。
這個考驗,其實很早以前皇帝就應該收手了。
可是皇帝太愛惜羽毛,想要一個好名聲了,亦或者是楚庭一直都沒有什麼太大的把柄落在皇帝手上。
讓皇帝一直沒有下定決定去收拾他。
就這樣,十幾年過去了,楚庭忍到現在,或者是他覺得皇上已經對他放下戒心了,才開始暴露自己的目的。
不管是一開始讓楚少衡跟葉靈昭定下婚約,或者是在軍中安插心腹,引得北疆大亂,亦或者是在京都權貴之家悄悄流行的五石散。
這一件件事情,哪一件拎出來都非一朝一夕能完成謀劃的。
楚庭臥薪嘗膽,蟄伏多年,終於在所有底牌亦或者是大部分底牌都暴露的情況下,決定背水一戰。
或者不是背水一戰,而是謀而後動。
長公主了解楚庭,正如她了解皇帝。
在她看來,之前不管是五石散,還是在鎮北軍中發現恆親王府的奸細一事,都可以藉機拿下楚庭,偏偏皇帝不願意。
直到出了王家一事,楚庭想要借著雲達的後人搞事情,指責皇帝得位不正,皇帝才真正的下定決心要處置楚庭。
可就是這樣,他也要等著楚庭先發難,在眾目睽睽之下,讓所有人都覺得是楚庭先負了他,他逼不得已才動的手。
可誰承想,楚庭沒有從葉謙那裡得手,竟然直接跑了。
這下,就算是皇帝也有些慌了。
他篤定楚庭不會跑,那是因為不相信楚庭會放棄京都的一切,可誰知道楚庭乾乾脆脆的什麼都放棄了,帶著人直接走了。
這簡直就是往皇帝的臉上扇了一巴掌,還是十分響亮的那種。
皇帝從楚庭跑了的消息中回過神,就看見長公主平靜的臉。
他滿臉晦澀的說道:「姑母,朕,朕是不是錯了。」
「陛下言重了。」
長公主見已經過了不惑之年的皇帝露出這脆弱的樣子,眼神一閃,轉身看了一眼周紳。
周紳會意,帶著殿中的人走了出去。
周紳出了大殿,喊了來福過來,言簡意賅的交代,「福總管,從現在開始,讓暗衛寸步不離的守著陛下,御林軍守住四門,各宮不得隨意走動,太后那裡加強人手。」
來福一驚,聽懂了周紳的言外之意,他沒敢問周紳懷疑什麼,直接去照辦,並且安排了徒弟喜兒在這裡候著。
駙馬爺說得嚴重,旁人去辦他不放心。
他的徒弟都是信得過之人,也是皇帝用慣了的人。
周紳見來福態度端正,心中暗暗點頭。
吩咐喜兒,「今日不管陛下去哪裡,沒有陛下准許不准讓任何人近陛下的身,一應入口的東西都要讓人試過在呈到陛下面前。」
「是!」
喜兒恭敬的應下。
壓根不用考慮周紳的話管不管用。
如今這皇宮內外,也就長公主夫妻能夠信任了,若是周紳的話都不值得信,那誰還能幫助陛下了。
此時,殿內。
皇帝也是一臉失神的看著長公主。
「姑母,朕,是不是讓你失望了。」
長公主嘆了口氣,心說這次楚庭的事情對皇帝還是有打擊的,皇帝已經多久沒有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了。
「陛下,不過是區區一個楚庭而已,您何必質疑自己。」
「朕,朕也不想啊!」
在旁人面前,皇帝端著架子,是九五之尊,是天子,是不能讓旁人看出脆弱的陛下。
但在長公主面前,他不必考慮這些,還如以前當皇子那般。
「姑母,我知道,父皇選擇我當皇帝是因為您,這些年我一刻不敢鬆懈,我想當好這個皇帝。」
皇帝眼中隱隱有淚光閃過,「我不動楚庭,除了是我不想落下個戕害手足,容不下人的名聲,我也想讓他看看,我能當好這個皇帝,我不比他差。」
「我想讓他真心敬服我。」
「可我沒想到,他從沒有認我這個哥哥,從沒有認我當皇帝。」
是他錯了。
長公主不知道皇帝竟然還抱著這個心思,也不知道該說他異想天開,還是仁慈。
「陛下,人心不足,更何況是帝位的誘惑。」
長公主語重心長的說道:「您是先帝屬意的繼承人,這些年您平定北疆,扼制世家,提拔寒門,實施一項項有利於百姓的政策,國庫充盈。」
「如此種種,您已經做的很好了,那些老臣不過是見您沒有如他們所想重用他們,才會阻礙您。」
「您實在不必因為他們的事情煩憂,就如當初姓趙的,敢在北疆生亂的時候將楚庭提出來,不過也是因為您處置了他孫子而已,可也不想想,若不是他孫子敢算計公主,又怎麼會惹怒您?」
「他因為這事怨怪您,完全忘了您這些年對他的信任,可見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您仁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