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少爺賭得可還盡興?

  李藏鋒半側過頭,瞧向窗外。

  那倩影一招一式,拳法練得有板有眼,身影倒映在窗杦明紙上,又被蠟燭拉得悠長。

  恍惚之間,讓李藏鋒生出些許錯覺--似乎那身影不是從外面投射而入,而是自內心散發而出。

  「殿下?」李藏鋒恍惚的功夫,朱雀挑眉好奇打量著他。

  李藏鋒以拳抵唇,咳嗽兩聲,掩飾尷尬:「京城都是跟隨我多年之人,就算是要查也只能我親自查。」

  瞧出李藏鋒這話不過是為了掩飾心跡,朱雀眉心皺得更緊,側首順著李藏鋒方才的視線看了出去。

  半晌,朱雀意有所指,低聲道:「這位沈小姐在京城的名聲可不大好。」

  朱雀的餘光輕掃,落在李藏鋒身上。

  他執筆的右手忽然頓住,筆尖輕微顫抖兩下。

  朱雀接著道:「侯爺新喪,她就從繼母處拿了沈家的對牌鑰匙,還以腿疾為由軟禁繼母。殿下,這樣的女子可並非善類。」

  啪--

  李藏鋒手腕一翻,筆頓時磕在桌上,一團墨汁在紙上暈開。

  他面無波瀾,身子向後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抵在下巴上,手指在手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點動。

  雖然李藏鋒面無怒色,可朱雀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心中最是清楚:越是沉默不言的李藏鋒越是可怕。

  朱雀後撤幾步,垂下眼皮:「是屬下失言。」

  李藏鋒眉心微蹙,眼底一片冰涼。

  許久,他才不緊不慢,緩緩開口:「這些話我不想再聽到。」

  李藏鋒分明語調平和,可周身氣場卻瞬間森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朱雀埋著頭不敢與其對視,連連頷首:「是,屬下明白。」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朱雀站得雙腿發麻,渾身打顫之際,李藏鋒終於重新捉筆,冷聲吩咐:「你去吧。」

  朱雀如釋重負,抱拳回禮,轉身從來時的窗戶翻身而出,不多時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袍角閃出長廊之際,春和正匆匆忙忙往院裡來。

  春和餘光看到一抹袍角閃過,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搖搖頭,加快速度。

  「小姐。」她人都還沒有走進院內,聲音倒是率先傳進來。

  春和和沈浮光拉開一臂的距離,低聲匯報:「少爺越發忘形了。」

  沈浮光身形不停,隨意詢問:「怎麼了?」

  「這幾日京城情形如此緊張,少爺非但沒有絲毫收斂,反倒是日日早出晚歸,每天回來的時候都一身酒氣。」

  沈浮光哦了兩聲:「不過是喝喝酒而已,隨他去。」

  「小姐。」春和聲音提高些許,「若只是喝酒也就算了,方才奴婢回來的時候,瞧到少爺身邊的小廝正拿著銀票給人。」

  「奴婢好奇湊上前看了看,竟然是給賭坊的人。」

  聞言,沈浮光終於頓住腳步,側首瞧向春和。

  後者輕挑眉角,滿面嚴肅,連連點頭,以示自己沒有說謊。

  沈浮光隨手拿起鳶兒遞過來的帕子,一邊擦拭臉上的汗珠,一邊往春和身邊靠近:「你確定?」

  「當然。奴婢聽得清清楚楚,說是少爺賭輸了銀子,特意吩咐小廝回來拿。」

  沈浮光秀眉微鎖,在院內來回踱步。

  春和跟在她身旁:「小姐,自從先皇后水陸道場結束之後,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咱們沈府。他這樣毫無顧忌地賭錢,早晚會牽連沈府。」

  說著,春和意味深長地往李藏鋒的屋子瞧了兩眼,聲音更低:「若是惹出什麼大麻煩,那咱們府里的事情可就都藏不住了。」

  沈浮光雙手背在身後,耷拉腦袋,漠然不語,只不住點頭。

  春和與鳶兒兩人並肩而立,視線隨著沈浮光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

  眼看著沈浮光只顧著踱步卻不回話,春和剛要催促,沈浮光赫然停住腳步。

  她眉眼彎動,帶著幾分清淺的笑意,瞧向春和:「可知道沈青松去的是哪家賭場?」

  春和怔愣:「奴婢聽那小廝說好像是城中翠喜樓後的賭坊。」

  沈浮光笑意更濃,將帕子扔給春和:「你在府里待著,鳶兒同我出去一趟。」

  她轉身剛走幾步,又猶豫片刻,徑直走回自己屋中。

  沈浮光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上一身男裝。

  她本就比尋常女子高上些許,加上一直練武,身材挺拔。

  這一身男裝上身,束個高髮髻,手中摺扇輕晃,儼然就是一位纖纖公子。

  春和看得呆了,半張著嘴,滿臉錯愕:「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麼?」

  摺扇在沈浮光掌心裡輕拍,她低聲嘟囔:「去賭坊瞧瞧我沈家少爺賭得可盡興。」

  沈浮光對鳶兒打了個眼色,帶著她快步離開。

  這一切都被屋內之人盡收眼底。

  翠喜樓後的賭坊?

  那可是張萬才的地盤!

  他盤查京城奸細,也與張萬才有脫不開的關係。

  不多時,屋中蠟燭也滅了。

  李藏鋒一身黑衣,自沈府後門離開。

  *

  翠喜樓本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青樓之一,素日裡到了夜間最是熱鬧。

  可最近京城人心惶惶,翠喜樓的生意也格外冷清。

  沈浮光和鳶兒繞過翠喜樓,剛入樓後小巷,本還在該如何找到賭坊,就聽小巷盡頭傳來一陣骰子搖動的聲音。

  看來,京城之事對賭坊影響不大,還是一如往常。

  兩人在門口交了二兩入場銀,在一小廝的帶領下,入了賭坊。

  賭坊共分為上下兩層。

  二層都是一些小包間,不對外開放,多半是用來招呼貴客。

  樓梯兩側站著不少魁梧的彪形大漢。

  每進來一位客人,他們都緊盯不放,時刻提防著是來鬧事的。

  帶領二人的小廝側過身,對沈浮光和鳶兒做了個請的手勢,低聲道:「兩位,這就是我們賭坊。」

  沈浮光順勢望去。

  賭坊一層支了七八張桌子,每一張桌子旁都站滿了人,盯著桌面,高聲呼喊著大大小小之類的話語。

  打眼望去,這賭坊里的人形形色色,什麼樣的都有。

  很快沈浮光便發現,靠外面的幾張桌子旁邊站著的都是些衣著寒酸之人,瞧著都是尋常老百姓。

  靠裡面的幾張桌子旁圍繞著的各個都衣著華貴,一看就非富即貴。

  其中一張桌子比起其他桌子格外安靜。

  沈浮光探首望去,只見沈青松,神色緊張,滿頭大汗,正坐在長桌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