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梅就像是看出了她心底的疑惑一般,扯出來一抹慘澹的笑容。【】
「郡主一定很想知道,我們當初都那樣子被擄掠過來了,怎麼可能,時至今日才被……才被這麼對待。」
她低垂著眉眼,一寸一寸的給阿秀擦拭著身體,想要把她身上那些可惡的痕跡都擦下來,可是沒辦法。
那些印記有些是刀刻的,有些是火烙的,根本沒有辦法弄乾淨。
「最起初,我們被擄來的那一年,索亞公主鬧著要讓我們兩個給她當侍女,固然人前的時候,公主不得不對我們動手,讓他們看到公主在虐待我們,可是人後,公主還是非常仁慈的,從來不會打罵我們。」
紅梅眼圈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等到他們逐漸把我們兩個忘記之後,公主才敢把我們放去做一些閒活。」
「時不時的也會找人照看著我們,雖然很累,可是公主卻並沒有讓我們受到傷害。」
紅梅起身,被撕破的衣服零碎的掛在她身上,背影看著非常狼狽襤褸,可是,她抱起了一套粉紅色的衣衫蹲了下來,然後把阿秀扶起來,一件一件開始給她套衣服。
「比起來,其他一過來就被糟蹋了的姑娘們,我們兩個實在是幸運太多了。」紅梅有些費力的開始綁系帶,沈浮光立刻撐住阿秀的背後,讓她有著力點,可以好弄些。
「也因為他們逐漸把我們兩個人忘了,所以,公主就企圖把我們兩個,打扮成狄戎女子,在狄戎,自己族人的話,總是會比中原人少受些罪的。」
她說著摸了摸自己的頭髮,「也是公主特地找人,幫我們找到了可以把頭髮染成金色的辦法。」
紅梅說到這裡之後,眼淚又控制不住的掉下來,聲音也染上了哭腔:「郡主,我們一點都不想做狄戎人,我們也想留著自己的黑髮,可是我們得活下去。」
「阿秀,阿秀就是沐浴的時候不小心被看到了頭髮並不是金色的,從而被發覺,原來我們竟然是兩個中原女子。」
「她長的要比我漂亮的多,狄戎王幾乎是一眼就相中了她,她其實開始是想要鬧的,可是後來,她突然一下子就想通了,乖乖的重新染上金髮,但是盤起了中原女子的髮飾,去見了狄戎王。」
「我以為,她只不過是接受了現實而已,可是,今日那些人衝到我屋子裡面扯我衣服的時候,我才從他們零碎的話裡面拼湊出來,阿秀她,竟然是去刺殺狄戎王!」
紅梅說著,手裡的動作也停了下來,阿秀已經穿上了一整套完整的衣服,此時此刻,衣服遮蓋之下,已經看不到身上的痕跡了。
「郡主,我不知道你和塔加沙到底是什麼關係,可是郡主,狄戎人一點都不可信的,你相信我。」
紅梅哭得眼圈紅紅的,她其實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傷,大都是擦傷和撞傷。
沈浮光輕輕嘆了一口氣,把人拉了起來,讓她坐在了床邊,然後找到了塔加沙放在自己屋子裡的小藥箱子。
她一邊幫人上藥,一邊說:「放心吧,我知道的,但是紅梅,塔加沙的確和其他狄戎人不一樣。」
沈浮光說著,抬頭看著紅梅,「我知道你不理解,可是,我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紅梅抿了抿嘴,最後還是只能低落的垂下頭,點點頭。
「我聽說你們邊關有一種非常特別的喪葬儀式,就是把人放到竹筏上,讓其隨波逐流飄遠。」
沈浮光看著已經逐漸被收拾妥當的阿秀,語氣儘量輕鬆的問道。
紅梅的眼睛紅紅的,「我們確實有這種喪葬的儀式,只不過郡主應該不知道,只有無處可去的人,才會以這樣的方式水葬。」
她看著沈浮光,表情里滿是悽然。
沈浮光像是一把被人捏住了嗓子一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覺得自己方才的話,就像是一把利劍。
「郡主不必自責,今日郡主可以挺身而出,將阿秀的屍身帶回來,我就已經很感謝郡主了。」
紅梅的表情也變了變,「只不過,就算是這個喪葬儀式,我們應該也完成不了。」
她輕輕的摸了摸阿秀慘白的臉,「我們現在身處狄戎,是沒有自己選擇的權利的。」
沈浮光沉默著看著紅梅,想了許久之後非常堅定的回答道:「有的。」
她腦海里在快速思索著,自己現在這衝動的行徑究竟會不會拖緩大軍的行程,會不會打亂李藏鋒的計劃。
「真的嗎?郡主。」紅梅顯然是很高興的,有一些希冀的看著沈浮光。
沈浮光面對這樣子的眉眼,實在是說不出來拒絕的話,想了想之後給予肯定的點頭。
「沒錯。」她道,「我能做到。」
沈浮光其實只看到了阿秀和紅梅兩個人的遭遇,可她突然明白過來,她要保護的深受苦痛的人,不僅這些在邊關無家可歸的人,還有已經淪落到狄戎的子民。
她有些心疼地攬住了紅梅的肩,「快去換一身衣裳吧,我柜子裡面應該還有其他的衣服,或許不大合身。」
沈浮光一邊捏了捏她的肩膀,一邊說,這個動作大有鼓勵的意思。
紅梅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她的衣衫還是襤褸著的,可是目光卻逐漸堅定了起來。
她站起身子,朝著沈浮光直直的跪拜了下去,「郡主,今時今日的大恩大德紅梅一定永世不忘,今生紅梅已經無一所報,只願來生結草銜環,為郡主當牛做馬回報。」
沈浮光聽著她如此鄭重其事的承諾,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笑了。
她輕輕的把人扶了起來。
「傻丫頭,原是我們沒有保護好你們,才讓你們淪落至此,落得這樣子的下場,此時此刻,我所做之事是我該做的,你不必如此感恩。」
紅梅就算被扶著,卻也沒有就順勢起來意思,反而是搖了搖頭。
「郡主可能覺得,這樣子只不過是在彌補其他位高權重之人所犯的錯誤,可是我們知道犯錯的人不知錯,而像郡主這樣子的人,是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