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弱無骨的聲音順著李藏鋒的耳畔直入心中。
他渾身汗毛陡然乍立,後背瞬間緊繃。
喉嚨滾動,李藏鋒微側過頭,對上沈浮光那雙晶亮的眸子。
他頓時有些後悔。
自己為何要招惹這個小妖精?
此刻她眨巴雙眼,凝望自己,臉上浮起兩坨紅暈,瞧上去更是粉粉嫩嫩,令人垂涎欲滴。
沈浮光小手輕抬,握著粉拳,落在李藏鋒肩膀上:「殿下,你做什麼?」
拳風輕柔,不像是砸下來,倒像是在有意撫摸,惹得李藏鋒更是渾身燥熱,腹部陣陣熱流涌動。
他不受控制,本能抬手,捉住了沈浮光的手腕。
李藏鋒微一拉扯,沈浮光身子歪斜,頓時跌進他懷中。
二人心口隔著兩件衣衫相疊。
依稀之中,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強勁有力的心跳。
「小姐,我們到了。」
秋燕忽然掀開車簾。
車內二人相擁一處的場景赫然映入眼帘,嚇得秋燕立即放下車簾。
這片刻的功夫,沈浮光也驀地推開李藏鋒。
她垂著腦袋,青絲順著潔白的脖頸滑落。
沈浮光一手撐在馬車門框上,忙躍下馬車。
她拽住秋燕的胳膊,跌跌撞撞,便往前走。
那邊冬雀快步迎上前,瞧到沈浮光滿面通紅,不明就裡,好奇詢問:「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說著,她竟還伸長脖子,往沈浮光身後瞧。
沈浮光反手扣住冬雀手腕,拉著她和秋燕兩人,風一般快速逃離。
直到衝出去老遠,她還是心臟狂跳。
分明是自己故意撩撥李藏鋒。
可自己卻率先按捺不住。
說出去真是丟死人了。
秋燕和冬雀立在一旁,兩人意味深長地望著沈浮光,臉上都掛著諱莫如深的笑容。
沈浮光瞥了二人兩眼,清了清嗓子:「好你們兩個人,竟然也不告訴我一聲,背地裡便請了殿下與我們一道兒出城。」
二人即刻道歉。
沈浮光佯裝慍怒,背身對著二人:「今日若是沒有野味給我吃個夠,你們兩人也別想回府了。」
二人對視一眼,即刻答應:「小姐放心,今日保證讓小姐吃個夠。」
秋燕和冬雀雖然不會武藝,可兩人都是抓兔子掏鳥的好手。
從小到大,只要有她們兩個在,出來野遊總是能好生祭拜一下五臟廟。
兩人說罷,便齊齊離開。
沈浮光這才騰出時間,好生打量四周。
這次秋燕和冬雀選擇野遊的地方在京城北面山內。
翻過這座山,再走上大約半日的功夫就是蘭城。
若是要離京,只需要在蘭城換了通關文牒,要麼走山路一路向北,直達邊關。
要麼走水路,可往江南或蜀地。
總之是個四通八達的地方。
看來今日之所以選在這裡,只怕也是為了讓沈浮光有更好的機會觀察京城周邊情形,好決定到底如何送璐姐兒出京。
沈浮光正想著,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她秀眉微緊,半垂下眼眸,用餘光瞧向身後。
腿邊半人高的草叢抖動不止。
尋常山間兔子小鳥之類的東西,可不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瞧這動靜,要麼是個人,要麼……
沈浮光還沒想完,忽見草叢撥開,一雙漆黑的眼睛從草叢後探了出來。
還不及沈浮光反應過來,那黑影縱身一躍,直接跳到沈浮光身上。
黑影頗重,加上這一下沈浮光沒有什麼防備,被它撞得踉踉蹌蹌後退幾步。
身後一塊粗木一絆,沈浮光向後趔趄,咕咚一聲坐倒在地。
於此同時,她雙臂探出,抓住撲到自己身上的東西,放聲大喊:「鳶兒!」
話音才落,一道鬼魅的身影衝殺出來,拎住那東西的後脖頸,猛然發力,將那東西赫然拎起。
沈浮光定睛細瞧,是李藏鋒。
他劍眉緊鎖,眼底殺氣騰騰。
手裡拎著的,卻是一隻大黃狗。
大黃狗的腰腹處扎著一根長箭,正汩汩向外冒血。
它被李藏鋒扯住後脖頸,牽扯了傷口,疼得它呲牙咧嘴,一雙後蹄不住蹬動。
瞧清楚撲上來的東西,沈浮光忙攔住李藏鋒:「且慢。」
她一手撐在地上,剛要起身,掌心觸碰到什麼。
沈浮光垂首一看,掌心裡竟然是一團黃褐色的淤泥。
不僅如此,她身後一大片都是泥。
沈浮光心神微頓,收斂幾分。
她轉首瞧向李藏鋒:「這狗受了傷,只怕方才不是為了要傷我,是想讓我替它療傷呢。」
說著,她對李藏鋒揮揮手。
後者輕挑眉角,視線之中滿是狐疑。
頓了片刻,他還是放下大黃狗。
那狗趴在地上,張著嘴,呼哧呼哧地喘粗氣,一雙眼睛一翻一翻,楚楚可憐地看向沈浮光。
沈浮光雙手探出,向下輕按,一點一點靠近大黃狗,嘴裡還低聲呢喃:「放心,我不會傷害你。」
那狗竟然像是聽懂了,眼睜睜看著沈浮光靠近,居然不再掙扎亂動,反倒是反轉身子,肚皮朝上,眼神微垂。
瞧那模樣,仿佛當真在哀求沈浮光給自己拔箭。
這會的功夫,秋燕等人都圍了上來,看到這一幕,也不由嘖嘖稱奇。
「這狗好像當真認咱家小姐呢。」
「是啊。你看它對小姐毫無防備。」
她們說話之時,沈浮光已經湊到大黃狗身旁。
她一手按住大黃狗的傷口,一手輕輕撫摸它的後背:「別怕,我先看看這傷口究竟是怎麼回事。」
沈浮光湊近細瞧,不由蹙起黛眉。
頓了半晌,她竟抬頭,望向李藏鋒。
後者滿眼茫然,不解上前,蹲在沈浮光對面。
「殿下,」沈浮光聲音很低,似乎擔心被周邊的人聽到,「你看這箭是怎麼回事。」
李藏鋒打量沈浮光兩眼,垂首看去,頓時也露出緊張之色。
箭身通體銀白,箭頭用的是中原罕見的天山寒鐵。
這箭沒入黃狗身體足足有兩寸多長,可見射箭之人臂力也非常人可比。
最重要的是,這樣的箭李藏鋒在邊關倒是常見。
可是在京城,卻還是第一次看到。
他眸光微寒,低聲回應:「是韃擄人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