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雨水

  小亭子裡陸歲安喝了口茶又望向蘇榮,「這麼光明正大的找我,你就不怕宋臨知道?」

  蘇榮理了理衣服將手放到輪椅上笑道:「知道便知道,本就沒打算瞞著他。」

  陸歲安輕笑,「那看來你要說的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了。」

  蘇榮抬手輕咳兩下,整個身體都輕顫起來,「我想和陸小姐聊的的確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陸歲安望著蘇榮,他臉色慘白如紙,整個人透出病態的無力和脆弱。

  陸歲安調笑道:「上次沒太注意,你這腿怎麼沒的?」

  「小時候為了救隋玉從馬上摔下來了而已。」蘇榮輕笑,一點也不覺得這是一個沉重的話題。

  陸歲安收斂笑容,垂眸望著他,「我沒覺得宋臨有多好,為了他放棄回你原本的世界,值得嗎?」

  蘇榮垂著眸,眼底浮現出一抹愧疚,「看來他找到你了,我於他有愧,希望陸小姐善待他!」

  陸歲安聽到這話嗤笑,「他在你眼裡難道不是一團隨意割捨的數據嗎,你又何必在意他。」

  「數據嗎?我是真心把他當朋友,但我有自己必須要做的事,我和他最好的結果就是這樣了。」

  【宿主,什麼是朋友?這樣也算是朋友嗎?這不符合我對朋友的定義啊。】

  【你先別吵吵。】

  【哦。】

  「蘇公子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沒什麼值不值得,我願意就行了,陸小姐才接觸多久,你又怎知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陸歲安起身走到他身旁,「我真想不明白,你不是個男的嗎,怎麼會喜歡宋臨?」

  蘇榮輕笑,「陸小姐有所不知,在我們那個世界並無男女之分,做男做女全憑喜好罷了。」

  陸歲安抬手拍掉蘇榮肩上的灰低頭望著他,「那你在這個世界為什麼會選擇做個男人呢?如果你是個女人也許宋臨會喜歡上你也說不定啊。」

  蘇榮低著頭,再抬頭時眼神深邃,仿佛曆經滄桑,「世上的喜歡有很多種,男女之愛不過是其中一種罷了,我只是想讓宋隋玉有個好的結局。而且……」他嘴角浮出笑意望著陸歲安,「陸小姐又怎知我就是男的。」

  陸歲安錯愕一瞬然後打量著輪椅上的人,這骨架、這臉能是男的?

  蘇榮察覺到陸歲安的視線輕笑,「陸小姐不用看了,我就是男的。」

  陸歲安起身抱著胳膊,「哦。」

  「陸小姐,我希望你能好好珍惜你的最後幾年。」蘇榮緊了緊大衣眼含笑意的望著她。

  陸歲安垂眸,「你知道?」

  「當然,正常情況我回去的時間是四年後,你無意中進來,0311和世界意識定然會想盡辦法讓你死在20歲,所以你很難活過二十歲。原本你還能離開這個世界的,但由於我的原因,這已經不可能了,,你只能待在這兒,並在這裡死去對此我很抱歉。」

  陸歲安望著蘇榮的臉,這歉意未免太敷衍了點。

  陸歲安神色從容,若無其事道:「那我可得抓緊時間干幾件大事了。」

  蘇榮略一遲疑,輕笑道:「希望陸小姐是個明智之人,也希望我們不要成為敵人。」

  「希望如此。」陸歲安說完轉頭,「小桑,走了。」

  他們剛走出亭子,一位身材高挑、穿著得體的女人端著藥碗正從長廊上經過。

  陸歲安望著她,那微微側頭點頭示意,那一側眼角處的胎記暴露無遺,遠看只能看見淡淡的黃,但近看就能知道黃色周邊還有白色的花瓣,像極了盛開的荼蘼花。

  她應該就是宋臨的妾室了,也是裴喻他們查的人。

  【宿主,那個人的靈魂氣息好熟悉。就像……】

  【你以前沒見過她?】

  【沒。】

  ……

  「小姐,我們以後都不要來這裡了好不好?這裡感覺陰森森的。」

  陸歲安回頭望了一眼七王府,「陰森嗎?明明有陽光照著啊。」

  「就是很可怕嘛,他們府里的丫鬟都不怎麼說話誒。」

  陸歲安笑了,「現在知道你們平時有多吵了嗎?」

  「嘿嘿!」小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頭。

  「陸小姐。」

  「影七?」

  影七穿著亞麻色常服撓著頭跑過來。

  「你不是暗衛嗎,都不用躲躲藏藏了?」

  影七羞澀的笑笑,「我現在已經不是暗衛了,主上讓我跟著您哈哈哈。」

  陸歲安歪頭,「跟著我幹嘛?」

  「主上說你不讓暗地裡跟著,那就明著跟。」影七提著劍笑得略有點傻氣。

  陸歲安氣笑了,這還真是不知道怎麼反駁。

  突然鼻尖一陣濕意,陸歲安抬頭,剛剛還萬里無雲的天現在陰雲密布,雨淅淅瀝瀝的落下,只一會兒,地上就全是被雨點打濕的痕跡了。

  「陸小姐我這兒有傘。」影七說完從腰後取出一把油紙傘打開遞給了小桑。

  陸歲安望著影七,「那你怎麼辦?」

  雨點打在頭他卻渾然不覺,「我不需要,我在後面跟著你們。」

  「我不需要你跟著,你回去復命吧,就說你跟丟了。」

  影七哭喪著臉,「小姐,如果您不讓我跟著我就無家可歸了,主上不要我了,他說讓我來找您,還說如果您也不要我,讓我自裁算了。」

  陸歲安望著已經被淋濕的人,她知道他說的話半真半假,無非就是想賴著不走。

  「算了,你跟著吧,再去買把傘吧!」

  「得嘞,小姐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回。」

  細雨綿綿。不緊不慢地從灰濛濛的天際飄灑而下,輕輕地、悄悄地,無聲地滋潤著萬物。

  流光軒,陸歲安站在屋檐下靜靜地立著,青瓦紅牆下,細雨如絲,這是梅雪峰所沒有的場景,這裡雖然沒有銀裝素裹的雪景,卻有這淡雅的水墨畫卷。

  遠處的山巒,被一層淡淡的霧氣環繞,山巔雲霧繚繞,如同仙境一般,讓人心生嚮往。而近處的樹木,葉子被雨水洗得油亮發光,綠得更加深沉,更加濃郁,仿佛能滴出水來。偶爾幾隻小鳥低飛過,此情此景,別具一格。

  【宿主,你很喜歡下雨誒!】

  【是呀,很漂亮不是嗎!】

  【那宿主,你有把我當親人嗎?】

  陸歲安微微驚訝,【嗯?為什麼這麼問?】

  【你說名字是有溫度,你幫我起了名字,而名字一般都是由親人賦予,所以你就是我的親人。】

  「如果你這樣想的話……也沒錯。」

  【可是我不理解誒!你們人類有四種情感,親情、友情、愛情還有對陌生人的善與惡。雖然數據賦予了我他們的定義還有面對各種各樣的場景該有的反應和情緒,但我好像並沒有真正的了解這些,我也感覺那些情緒不是屬於我的,只是被數據固定了而已。】

  【嗯?你為什麼會思考這些?】

  陸歲安將手伸出去,雨水滴落在手心,涼涼的。

  【以前有很多老系統告訴我數據就只是數據,不要妄想理解人類,但指導我的系統告,我的老師,他很厲害,他理解了人類。他告訴我當我們嘗試理解人類的時候,我們離人類也就不遠了。】

  【你想變成人類嗎?】

  【不是很想誒,但我想知道你們的情感到底是什麼樣的。】

  陸歲安輕笑,【那你就好好跟著我,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好,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