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答案

  「今天我們在這裡聚集,悼念無法言說的痛苦。在上天的安排下,她離開了我們,開始了她的另一段旅程。懷而不在,念而不得,此一別再無歸期,相見只在夢裡。在這一刻,我們向這個世界表達我們的悲痛和哀思。」

  哀悼詞念完後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將花放在了靈堂之上,並對著靈堂上的畫像鞠了一躬。

  「雲姨,節哀。」男生握住了女人的手。

  而此時此刻死去的人就站在旁邊望著他們。

  江父、江母含著淚握過一個又一個前來哀悼的人的手。

  『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當晨曦不再溫暖如初,當夜空星辰也失去了往日的光輝,一顆心,靜靜地沉入了無盡的深淵。』

  陸歲安想要抱住他們,可是她卻一下又一下的穿過了他們的身體。

  靈堂內站著很多人,全都面露哀傷,那是她的親人還有她以前的同學。

  陸歲安緊緊捏著手裡紅色珠子,她真的很想將它捏碎然後衝過去告訴她的父母她就在這兒,她沒有離開。

  可是……她以什麼身份去呢?她現在這個樣子和他們活潑乖巧的女兒江星簡直天差地別,她已經沒有資格站在他們身邊了,而他們的身邊也早已經沒了她的位置。

  突然一整個天旋地轉,陸歲安再睜眼時所有人都已經消失不見 。

  陸歲安放眼望去,所見之處全是墓碑,它們的底下埋葬著別人想見卻再也見不到的人。

  陸歲安抬手輕撫著面前的墓碑,墓碑上的女孩笑得明媚,照片下面是一行碑文,碑文簡單,卻讓陸歲安心頭一揪。「愛女江星之墓」,陸歲安愣怔的看著自己的墓碑,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傷心、難過好像都不是,她只是想靜靜地坐在那兒,一直……坐在那兒。

  不遠處,一對中年夫妻手裡拿著鮮花走進了墓園。

  陸歲安看著那對夫妻,心頭一緊,撐著手慢慢從墓碑上站了起來,他們的耳邊已經有了幾縷白髮,不過兩個人仍舊很有氣質。

  就像江父調侃的一樣:「他們醫生老了,就更吃香了。」氣質變得更好了。

  中年夫婦拿著花穿過陸歲安的身體放在了墓碑上,陸歲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們的身上。

  「爸,媽。」

  陸歲安伸出手想抓住他們,可她的手卻直接透過了他們的身體。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

  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江母的思緒,江母從包里翻出手機。

  陸歲安愣愣的盯著手機屏幕,來電顯示『兒子』。

  江母接通手機,「喂,江念星,……」

  陸歲安只聽到了『江念星』三個字,江母后面又說了什麼她完全聽不進去了。

  「媽,你們等等啊,我先掛了,我馬上就到了。」

  手機里傳來清朗的少年音。

  幾分鐘後,一個穿著白T手捧紅玫瑰的少年闖入了墓園。

  「爸,媽。」少年招了招手後跑到了墓碑前,輕聲道:「還有……姐姐。」

  江念星是笑著,那是獨屬於少年人的笑容,和她十八歲一樣的笑容。

  少年認真的看著墓碑,而墓碑前站著陸歲安。

  陸歲安恍惚竟然覺得她的弟弟在看著她。

  江念星抬手透過陸歲安摸向了墓碑上的照片,「姐姐,我昨天高考完了,我成績可是超好的 ,肯定和你不相上下。」

  江念星說完將手裡的玫瑰放在了墓碑上。

  江母拍了一下他的背:「你今天起這麼早就去買一束玫瑰?還這麼紅。」

  「哎呀,這不是你們說的嗎,姐姐最喜歡紅玫瑰,我可是跑了老遠才找到這麼鮮艷又漂亮的紅玫瑰的,把我壓歲錢都花完了呢。」

  「就貧。」江母說完輕輕打了他一下。

  江念星頓時跳的老遠,「爸,快管管你老婆。」

  江父擺擺手笑道:「我可管不了。」

  陸歲安靜靜的看著,她其實不喜歡玫瑰,她喜歡山茶花,因為山茶花開春天也就來了,梅雪峰總是下雪,但她更喜歡春天。那時候說喜歡紅玫瑰是因為所有人都喜歡,所以她也象徵性的喜歡。

  陸歲安看著他們露出了在這個世界以來的第一個笑容,她希望她的父母沒有她也能開開心心的,而事實也是,即使沒有她,她的父母依舊生活得很好。

  他們開車回去時陸歲安也坐上了后座,她想,我應該跟著他們一起回家。

  他們還是住在以前的地方,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地方沒多大的變化,最大的變化可能就是樓下的小超市關門,大概是賣東西的老爺爺去世了吧,小區里也搬來了許多新的住戶,都是陸歲安不認識的。

  回到家,她的臥室的門是緊閉著的,她不知道那還是不是她的房間。

  陸歲安穿過門走進去,發現裡面什麼都沒變,依舊是她離開時的樣子。桌子、書架一塵不染,能看出裡面經常有人在打掃。

  陸歲安坐到書桌前,桌上的書擺放十分整齊,那些書都是陸歲安曾經看過的。

  陸歲安打開抽屜,抽屜里放著一個棕色牛皮筆記本。但這好像並不是她的東西。

  陸歲安解開筆記本上的繩子,輕輕翻開,裡面居然寫了字,那是……爸爸媽媽給她的信。

  親愛的女兒:

  星星,我是爸爸,今年是你走的第一年。你媽媽因為接受不了你的離開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媽媽也暫時辭去了工作。

  ……

  星星別擔心,爸爸會陪著媽媽走出來的。

  ——

  星星,我是爸爸,今年是你走的第二年。媽媽漸漸走出來,還懷了小寶寶。

  ……

  媽媽現在依舊不敢寫信,星星會原諒媽媽的吧,等媽媽徹底走出來了,她一定會親手給星星寫信。

  ——

  ……

  親愛的女兒:

  星星,我是媽媽,今年是你離開的第四年。很抱歉我的寶貝女兒,媽媽四年都沒能給你寫信,四年了,媽媽不得不接受你已經離開的事實。

  ……

  星星,媽媽永遠愛你。

  ——

  ……

  親愛的姐姐:

  姐姐,我是念星。今天我發現爸爸媽媽居然偷偷給你寫信。寫信這種事我最在行了,我也要寫。

  ……

  姐姐,我十二歲了,我會照顧好爸爸媽媽的。

  ——

  ……

  親愛的星星:

  星星,今年是你走的第二十年了,我們家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每年給你寫信。但這這一次可能是我們給你寫的最後一封信了,我們要搬家了,但是我們還是會經常回來的,這裡有我們的星星。

  你弟弟說以他的成績肯定能考上朝邑,他說他想替你看看你沒能去的大學,我們在那邊買了房,過幾天就搬過去了。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弟弟都已經18歲了。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輪迴一說,星星是不是也快成年了?星星是不是也有了新的家人和朋友呢?不管怎樣,我都希望我的星星在沒有我們的地方開心快樂。常歡喜,永平安。

  ……

  願星星依舊愛著人,依舊有人愛。

  如果可以,希望星星在新的一世平安健康,事事順遂。

  希望姐姐依舊有一個像我這麼好的弟弟,任勞任怨,全憑姐姐差遣,讓他給你端茶送水、洗衣拖地,做任何我沒能為你做的事情。

  陸歲安捏緊紅色的珠子,也許她應該告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