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寒

  從陸柔生產到現在已經過了兩日,在《帝王》里,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是個男孩兒,不過他還沒有睜眼看看這個世界就閉眼了,但現在這個孩子還活著,會笑會哭也會鬧。

  「年年,要抱抱他嗎?」陸柔神情柔和,她好像脫離了少女時代,她的眼神更加堅定了,也更加溫暖了。

  陸歲安用自己的手去碰他,小孩兒一點也不害怕,反而抓著她的手咯咯笑。

  「別了吧,我一碰孩子就哭。」陸歲安沒說假話,以前親戚家的孩子她一碰就哭,她原本還很喜歡孩子的,不過被哭煩了,現在不打算喜歡了。

  「抱抱看,他很乖的。」陸柔說完就把孩子輕輕遞到了陸歲安手上。

  陸歲安看著懷裡的孩子,他沒哭,反而一直在笑。

  因為不足月,小孩兒很瘦小,皮膚皺皺的,小小一隻,還一直對著自己笑,丑萌丑萌的。

  「年年,他還沒起名兒呢,這名兒啊,得你來起。」

  陸歲安看看陸柔又看看太子,「不……不行吧!他可是第一個皇太孫。」

  「沒什麼不行的,他的命是你救回來的,這名字就該你來取。」陸柔說的很鄭重。

  陸柔看看懷裡的孩子又望向床上的陸柔 ,「真我起啊?」

  陸柔笑著點點頭。

  陸歲安腦仁疼,這起名大任也是落在她頭上了。

  陸歲安思考了一會兒,開口道:「璟字怎麼樣?寓意著美好、珍貴。」

  陸柔點點頭,「宋璟,是個好名字,你說是吧,殿下?」

  「不錯,三妹可真會取名兒。」

  陸歲安望著懷裡的孩子,的確很珍貴呢。

  陸歲安回到丞相府直接去找陸熙華,「下毒的人查出來了嗎?還有太子府得加強一下護衛了。」

  陸熙華摸摸陸歲安的頭,「別擔心,還在查,太子府也加強戒備了。 」

  「那個穩婆呢?是誰的人?」

  陸熙華笑了笑,「年年,這些事你不需要操心,有二哥呢。」

  「好吧。」

  「年年現在是不是要去母親院裡,我與你同去吧。」

  「好呀,走吧。」

  扶桑院,那盆紫色仙客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開花了,而且開得十分艷麗,攝人心魄。

  「陸夫人。」

  「母親。」

  陸夫人同他倆招了招手,「年年,小璟兒的名字是你起的?」

  陸歲安走過去握住陸夫人的手點點頭,「他很可愛,是吧?二哥。」

  陸熙華望著自己的母親,「嗯,和小時候的汨汨一樣可愛。」

  ……

  「那母親我先過去了。」

  「既是你父親找你,就快去吧。」陸夫人擺擺手對陸熙華說。

  「年年,下個月初一你就16了吧?」

  「嗯。」

  陸夫人抬手碰了碰陸歲安的眉眼,「十五年,娘一個生辰都沒陪你過過,現在我將你16歲的生辰禮給你,就當是陪你過16歲生辰了。」陸夫人說完抹了抹眼淚。

  「您別這樣說,您明明每年都有給我過生辰。」

  陸夫人愣了一下,一下子抱住了陸歲安。

  「娘親對不起你,我不該自私的。」

  陸歲安回抱住她:「您對我很好,不需要自責。」

  陸夫人放開她閉了閉眼,「年年,你該知道的,我們不該隱瞞你的。」

  陸歲安愣了一下,「隱……隱瞞我什麼?」

  「當年柳枝告訴我麒麟秸的解毒之法,一是一直服毒,二是遺傳給子女,但孩子肯定不會活著出生。」

  「我……我居然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屋子只點了幾隻燭燈,燭光照在陸夫人臉上,顯得她整個人更加憔悴。她知道她錯了,她後悔了,她真的很痛恨當年的自己,怎麼能這麼殘忍吶,那是她的孩子啊。

  陸歲安眨眨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不知道她應該給什麼反應,她也不知道她的女兒到底死沒死,因為她現在都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陸延綿。

  從出生開始就是她,天天飲毒的人也是她,忍受蠱蟲鑽心之痛的也是她,無數次堅持不下去想要自我了結的也是她,重新回到陸家的也是她,或許……她早就是她了,又或許……她一直是她。

  「當年我瞞著所有人,只有我自己知道當足月生產之時,出生的只會是一個死胎。」陸夫人聲音沙啞,眼淚已經流幹了,「如果不是你師傅,我可能真的……」

  「但是,年年……年年。」陸夫人死死抓著陸歲安的手臂,「從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後悔了,你應該活著,你應該健健康康的長大,你應該和世間所有孩子一樣快快樂樂的,母親錯了,年年不要怪母親好不好?」

  陸夫人的眼睛熱切的望著陸歲安。

  陸夫人現在整個人就只剩下皮包骨了,眼珠突出,整個人都透露出死亡的氣息。

  「沒什麼怪不怪的,雖然你給了我一具殘破的身體,但到底是一副可以容納我靈魂的身體,而我也回到了陸家,所以我們兩不相欠。」

  陸歲安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悲傷,沒有憤怒,也沒有指責。

  陸夫人卻感覺心涼透了,她不在乎,她一點都不在乎。

  陸歲安已經忘記了她是怎麼離開的扶桑院,又是怎麼回到的流光軒。她在這個世界活得渾渾噩噩,沒有歸屬感,而這個世界也拋棄了她。她現在只想回去,她想爸爸媽媽了,他想吃爸爸做的酸菜魚了,雖然味道不怎麼好,他也想聽媽媽的嘮叨了,儘管以前她很嫌棄。

  陸歲安整個人從床上滾落下來,她心臟絞痛,蠱蟲好像又不聽話了,明明天天都有服毒的,為什麼心臟還是這麼痛啊。

  陸歲安痛苦的躺在地上,身體仿佛被無形的重量壓迫,每一分每一寸都在承受難以言喻的煎熬。周圍靜謐無聲,孤獨和無助將她籠罩。

  眼淚無聲滴落,她仿佛又將被世界放棄。

  屋外,裴喻透過窗戶看著裡面人痛苦的身影,眉毛擰成一條線,他死死抓住窗戶忍住想要進去抱住她的衝動。

  影七歪歪頭,「主上,你為什麼不進去啊?」

  裴喻低著頭苦笑道:「她不會希望有人看到的。」

  半個時辰前:

  「主上,今天陸姑娘的情緒好像不太對誒,您要去瞧瞧嗎?」

  「影七,我是讓你去保護她,不需要你向我匯報其他亂七八糟的。」

  影七心道,這不是為了讓您刷波好感嗎。

  「所以主上您……」

  裴喻瞥了他一眼,「你可以下去了。」

  「是。」

  屋子裡的人已經疼暈過去不再掙扎,裴喻將人輕輕抱起放回了床上。

  裴喻看著昏睡的人,床上的人睡著了都緊緊皺著眉頭,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整個人看上去十分脆弱和不安。

  裴喻抬手拂去她眼角的淚水喃喃道:「星星,我好像從來都無法保護你,我該怎麼對待你啊!」

  當裴喻想要起身離開時,床上的人卻抓住了他的衣角,嘴裡還不停的說著夢話。

  裴喻坐回床邊俯身。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裴喻轉頭湊近陸歲安的耳朵,「別怕,我帶你回家。」

  裴喻說完床上的人眉頭舒展,整個人放鬆了不少,但手依舊輕輕捏著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