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周依舊是艷陽高照,早上微冷,但活動一下就暖和了。
「操練起來!」
五十騎在山下開始策馬疾馳。
「弓箭!」
雷標兇狠的喊道。
在接到楊玄將去北疆赴任的消息後,楊略就令南賀趕去輔佐,而雷標就是他的新任副手。
那些少年弓馬嫻熟,一排排衝過去,用橫刀把那些草垛砍得零落。
雷標回身,「將軍。」
楊略頷首,「令兄弟們也操練起來。」
二十餘侍衛開始操練。
雷標有些憧憬,「也不知郎君那邊如何了。」
「陳州是個兇險之地。那些官吏都是失意者,但凡處置不妥,便會群起而攻之。可我並不擔憂這個。」
「為何?」
楊略說道:「郎君以後是要做大事的,此刻刁難忍了就是,等大事一成,什麼仇報不了?我擔心的是……那些異族。」
「兄弟們打探到了消息,如今偽帝越發的昏聵了,竟然允許邊疆自行招募軍士,嘿,這樣也罷,可還說什麼……賦稅從邊疆收到長安,還得從長安發回去,何如邊疆自行收稅,也好養活那些軍隊。」雷標搖頭。
楊略冷笑,「那偽帝當年何等的殺伐果斷,可終究過於陰狠,少了堂堂正正。」
提及偽帝,楊略身上殺機一盛,「郎君遷移了地方,鷹隼需重新認路,讓負責的兄弟辛苦些,多跑幾趟。」
雷標點頭,「是。」
一騎從村子那邊而來。
「將軍,地方來收稅了。」
楊略笑了笑,看著北方。
「南賀,你何時才到?」
……
南賀此刻正在去北疆的路上。
在接到長安鷹隼傳書的當日,楊略就令他出發,去北疆輔佐郎君。
他已經繞過了長安,正在朝著陳州方向而去。
過了一座座關隘,終於一馬平川了。
樹葉開始凋零,飄落的到處都是。
黃的,紅的……五彩繽紛。
這等景致換做是墨客騷人,少不得要憋幾句酸詩來。但南賀卻想到了金戈鐵馬。
官道兩旁都是耕地,此刻空蕩蕩的,只剩下一些樁子。幾頭老牛散落在田地里,悠閒的尋著食物。一隻鳥兒落在田間,緩緩踱步,偶爾低頭啄食。
遠方,霧氣淡薄,村子若隱若現。
前方馬蹄聲噠噠。
南賀把斗笠往上掀了些。
他長的很普通,丟進人群中誰都不會記住的那種。
前方三騎從薄霧中穿了出來。
看到南賀,其中一人喝道:「地方巡檢,停住。」
三騎都帶著橫刀,分開從左右包抄過來。
南賀勒馬,雙手放在身前,以示無害!
「下馬!」當面的男子拔刀厲喝。
南賀不解,「我只是旅人,這裡並非關卡。」
男子冷著臉,「此處剛出了兇徒,我等奉命盤查過往,下馬!」
南賀苦笑,「我是外鄉人……」
三騎緩緩圍攏過來,三把橫刀指向了他。
南賀下馬。
左側的男子喝道:「回頭。」
南賀轉身向左。
身後的男子舉刀,中間的男子得意的笑,伸手去拉南賀駿馬的馬韁。
嗆啷!
橫刀猛地出鞘,隨即閃動。
「小心!」
「賤狗奴,他竟然早有準備,啊!」
「饒我!」
「求求你,我家中尚有老母和幼兒,求求你……」
三個男子躺在地上,二人斃命,一人胸腹處開了個口子,能看到內臟,一時未死。
南賀緩緩收刀,看著那個奄奄一息的男子說道:「地方就算是要攔路巡查,也會是小吏帶隊,什麼時候村里能攔截旅人?天下大亂之時。」
男子喘息著。
南賀抬腳踩在他的咽喉上,皺眉道:「又得換一條道了,麻煩啊!」
數日後,南賀出現在了一個關卡前。
數名軍士懶洋洋的站在那裡,有人喊道:「下馬。」
南賀下馬,牽著馬兒上前。
「過所。」
一個軍士懶洋洋的伸手。
若是突襲,三息就能把他們殺光……南賀習慣性的分析了一下,隨即掏出過所遞過去。
軍士低頭看了一眼,「曾是軍中人,此去北疆……陳州投軍……好漢!」
幾個懶洋洋的軍士也多了些敬佩之情。
軍士把過所還給他,說道:「陳州那邊亂糟糟的,馬賊與異族頻繁侵襲,立功倒是容易,可不小心……兄弟,一路順風。」
南賀頷首,上馬,仔細看著這幾人,拱手道:「這年頭,做哪行都得擔風險。」
……
清晨楊玄登上城頭,看著右側的二妹山。山上有烽燧,烽燧中有軍士駐守,這也是馬賊來襲時城中能及時應對的緣故。
楊玄站在城頭上,身邊的曹穎說道:「郎君,那蔣真可要處置了?只需郎君吩咐,老夫便能尋個由頭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老賊伸個懶腰,「他不犯錯你如何處置?」
曹穎淡淡的道:「許多錯都不是自己犯的。」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這個奸佞!」朱雀念叨著。
楊玄搖頭,「留著。」
「留著?」曹穎一怔。
「若是弄掉了蔣真,還會來一個馬真,不如留下他。」楊玄想到了臥底。
他回身道:「將計就計。」
「臥底?哈哈哈哈!我想做個好人。」朱雀狂笑。
稍後回到了縣廨。
「見過明府。」
三個小吏行禮。
楊玄頷首,看著蔣真說道:「蔣真初到,想來有許多不適,若是有為難之處,只管說來,我會酌情處置。」
蔣真楞了一下,行禮,「多謝明府。」
回到值房,蔣真笑了笑,有些得意。
嗚!
蒼涼的號角聲傳來。
楊玄沖了出去,錢墨已經到位了,「明府,烽燧示警。」
楊玄抬頭,能看到右側的二妹山上升起了一股煙霧。
烽燧:白日生煙,夜裡舉火。
「讓敢死營上城頭。」楊玄吩咐道。
「是!」錢墨領命,隨後卻苦笑對手下說道:「那些賤狗奴都是兇惡之徒,明府莫非以為操練了一陣子就會變成聽話的肥羊?」
「噗噗噗!」
「噗噗噗!」
整齊的腳步聲從後面傳來。
錢墨沒回頭,叮囑道:「晚些保護好明府,此次不可讓明府以身犯險,否則我等武人面目無存。」
手下苦笑,「可明府身手厲害。」
好像比我還厲害……錢墨無語,默然片刻,「你……」
噗噗噗!
腳步的節奏很快,到了身側。
錢墨緩緩回身。
一排排人犯扛著長槍,腰間佩戴著橫刀,整齊而來。
噗噗噗!
一排排人犯目不斜視的從錢墨的身側小跑而過。
錢墨的臉頰顫抖,「這是那些人犯?」
手下也懵了,「怎地多了一股氣勢。」
「快!」
後面刁涉在喊。
那些百姓都走出家門,看著五百人犯從自己的前方跑過。
「汪汪汪……嗚……」
一條狗在狂吠,等衝出家門看到了陣列時,竟然發出了哀鳴。
楊玄等人已經到了城頭,聽到腳步聲,都回身看去。
噗噗噗!
五百人犯到了城下。
刁涉拎著板斧喊道:「稟明府,敢死營集結完畢,請明府訓示。」
楊玄點頭,「上城頭。」
刁涉回身喊道:「上城頭!」
曹穎看著人犯們依次上城頭,依舊整齊,不禁失神道:「老夫怎地覺著……氣勢森然。」
老賊吸吸鼻子,「不,是肅然。」
王老二砸吧嘴,「是肉。」
啪!
老賊拍了他一巴掌,「別整日都是肉,晚些護著郎君。」
王老二點頭,還了一巴掌。
呯!
老賊面色一變,蹲下劇烈咳嗽著。
王老二看看自己的手,「我收了許多力。」
二妹山上烽煙依舊。
遠方,許多黑點若隱若現。
鄧虎的身體在馬背上起伏著,他回身看了一眼身後的四百餘騎,不禁意氣風發。
他迴轉頭,看了一眼莊勝,眼中多了陰鬱。
「住!」
在距離太平城百步時,鄧虎喝令停下。
左側來了一人,不用看鄧虎就知曉是莊勝。
陰冷的聲音傳來:「上次之敗讓兄弟們心都散了,幸而聚攏了些散亂的馬賊,今日一戰……兄長可有把握?」
鄧虎眯眼,「當然。」
這一戰並非只是他的決斷,莊勝也力主報復,可此刻在莊勝的口中卻變成了鄧虎一人的主意。
勝,莊勝可以大聲說自己力主報復的正確性。
敗,莊勝可以說是他鄧虎一意孤行。
陰人!
鄧虎指著城頭,「去一個人,就說耶耶想和那個少年縣令見個面。」
莊勝笑了笑,「他必然不會出城。」
鄧虎冷冷的道:「我就是要他不敢出城。」
莊勝一怔,有人說道:「如此城中士氣便會跌落,兄長好主意。」
一騎上前,大聲喊道:「我家兄長請縣令出城一晤。」
城頭,錢墨冷笑,「他在想屁吃!」
甄斯文也罵道:「賤狗奴,這般卑賤的馬賊,也就配耶耶去呵斥你等!」
周圍死一般寂靜。
甄斯文緩緩看去。
曹穎一臉欣慰。
胡章拱手。
蔣真擔憂的看了他一眼。
那啥……
甄斯文剛想說話,楊玄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有勇氣,既然如此,你便去見見賊酋,試探一番。記住,別離城太遠。」
甄斯文:「……」
他雙腿都軟了。
可依舊從容的道:「領命。」
回身,他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斯文,你行的,你一定行!」
走到城下,他搓搓臉,哆嗦了一下。
城門開。
甄斯文一騎出去。
城頭。
楊玄伸手,「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