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這便是天下

  「他竟然跪了?」

  對岸一片譁然。【,無錯章節閱讀】

  鄧州參軍竟然跪在了楊狗的身前,看著,就像是一條狗。

  楊玄看著對岸的謝謹,眼神冰冷,緩緩伸手。

  秦論看著他的手,想躲避,可渾身卻仿佛被施了術法,無法動彈。

  這隻手按在他的頭頂上,揉了揉。

  對岸要瘋了。

  「秦參軍為何不反抗?」

  「這是摸狗啊!」

  「楊玄竟把秦參軍當做是狗子。」

  謝謹鼻息咻咻,他知曉,今日之事沒法了結了。

  要麼是楊狗退!

  要麼,就是他倒霉!

  「列陣!」

  謝謹怒吼。

  身後,有些散亂的陣型再度整齊。

  可一股令人不安的氣息在瀰漫發酵著。

  若說原先他們帶著大義而來,信心十足,就如同手中拿著收魂幡的道士行走在墳山之上,百鬼辟易。

  可現在,所謂的收魂幡卻被一巴掌拍爛。

  對岸,楊玄一腳踹倒秦論,「滾!」

  秦論爬起來,抱頭鼠竄。

  「郎君為何不殺了他?」

  老賊覺得宰了秦論更解氣。

  楊玄目視著秦論在跑,「一個小小的參軍罷了。我本沒心思去羞辱他,可對岸那些人卻想玩對峙。對峙何為先?士氣!」

  老賊拿出小冊子在快速記錄。

  姜鶴兒比他更快,已經記錄完畢,正抬頭,撲閃著長長的睫毛,看著老闆。

  楊玄莞爾,「使者便是一軍的代表,當著對面兩萬人的面羞辱使者,便是在羞辱他們。」

  老賊抬頭,「郎君不怕對面因怒而士氣高昂嗎?」

  楊玄指指身後,「這不是有老二先前的震懾嗎?」

  老賊明白了,一邊記錄一邊說道:「先來武的,再來文的,一文一武,打擊對手士氣。」

  姜鶴兒問道:「那接下來呢?」

  楊玄用馬鞭指著對岸。「試探結束,自然要以勢壓人!周儉!」

  「在!」

  周儉大聲喊道。

  楊玄微笑道:「帶著人,跟著我過去。今日,我倒要看看,誰敢衝著我亮刀子!」

  這位副使,有種……周儉第一次覺得自己沒跟錯人,「領命!」

  楊玄看了他一眼,這段時日他在觀察周儉。

  刀法了得,連寧雅韻都說不俗。

  用兵也可圈可點。

  能有這等能力的人,必然出身不俗,應當是赫赫有名的人家。

  周氏,最出名的便是丈人家。

  其餘的,有有錢的周氏,但家族並無修煉的傳統。

  更遑論兵法了得。

  那麼,這個周儉是什麼來歷?

  楊玄想摸清楚,否則沒法徹底放開使用此人。

  問,不好問。

  一旦開口,很有可能再無轉圜的餘地,就此陷入尷尬的境地。

  所以,他試探了一下。

  周儉面色微紅,可見是興奮。

  有些意思。

  楊玄舉起馬鞭,「兄弟們!」

  「在!」

  身後,五千騎高呼。

  楊玄指著對面,「跟著我,去鄧州轉轉!」

  「領命!」

  秦論衝過小橋後,就恢復了理智,小跑著到了謝謹那裡,「那是北疆的地盤!」

  謝謹看著他,目光沉鬱,「你口才了得,所以此次被長安弄到鄧州來,便是想讓你隨後與北疆打交道。

  老夫以為,這個安排無懈可擊。你的口才老夫看到了,了得。

  可你卻忘記了一事,楊玄若是敢殺你,隨後我兩萬大軍便能化悲憤為勇氣,哪怕楊狗來了一萬精銳,今日依舊會在我軍面前敗北。」

  這是想用我的命來換取士氣!

  謝謹,好毒!

  秦論面色慘白,想起了一事。

  謝謹乃是將門,接人待物不說滴水不漏,可這等招仇恨的話不可能說出來。

  唯有一種可能。

  謝謹覺著他從今日此刻起,仕途完了!

  他咬牙切齒的道:「先前你被王老二嚇壞了,引得士氣大跌。隨後令我去對岸呵斥楊玄,你沒安好心。

  你想我的死來振作士氣,更想用我的死來搪塞你的無能。

  好一個將門虎子,你不去做文官真是可惜了。」

  謝謹冷漠的看了他一眼。

  「壞我軍心……」

  這話帶著不祥之兆。

  「謝謹,你敢……」

  橫刀出鞘。

  刀光閃過。

  秦論的人頭落地。

  大軍肅然。

  隨即,士氣漸漸攀升。

  隨從看著謝謹,對他的手段佩服的五體投地。

  利用完了秦論,就當著楊玄的面,一刀殺了他。

  長安得知消息後,只會嘉獎,誇他幹得好。

  一進一出,贏麻了!

  有人說將門子弟不諳權謀,這是一種輕視,更是將門的一種低調。

  何為權謀?

  就是琢磨人心。

  兵法,本就是權謀的變種!

  「伯爺,楊玄動了。」

  謝謹抬頭,就一隊北疆騎兵正在接近小橋。

  「半渡而擊!」

  謝謹幾乎是下意識的想到了這個兵法。

  對岸,楊老闆揮手,身後的騎兵分為幾股,衝著兩側疾馳。

  隨即,他們在上下游開始渡橋。

  噠噠噠!

  前面的騎兵已經過來了。

  楊玄竟然就在後面。

  他竟然不等大隊人馬過河後,自己再過來。

  半渡而擊他不懂?

  不可能!

  唯一一種可能!

  謝謹面色難看。

  楊玄過了小橋,指著鄧州軍大陣說道:「壓過去!今日,耶耶要看看鄧州軍的成色!」

  他率先摧動戰馬。

  「跟上!」

  林飛豹拿著一面超大的盾牌。

  寧雅韻雲淡風輕的看了他一眼,「太大了。」

  謝謹急匆匆的撤回了大陣中。

  「伯爺,動手吧!」

  楊狗就在前方,此刻來個全軍突擊……就能淹沒了他。

  謝謹冷笑,「楊狗自視太高,準備出擊!」

  噠噠噠!

  馬蹄聲漸漸逼近。

  陣列卻突然騷動。

  「為何?」謝謹警覺問道。

  一個鄧州籍的軍士說道:「那是楊副使,上次他殺了好些貪官污吏,還殺了不少豪強。」

  「是啊!我家原先就被豪強兼併過田地,上次楊副使查出來了,我還想著和家中無關。可上次我回家中,才發現發還了不少田地,一錢都不用給啊!」

  兩萬軍隊中,鄧州籍的有一萬餘。

  這一萬餘將士眼神不對。

  馬蹄聲漸漸靠近。

  「郎君小心!」

  老賊提醒。

  楊玄微笑,「知曉什麼叫做大勢嗎?大勢便是民心。民心一起,便如大潮。

  我上次來鄧州清洗官場,清洗豪強,清理土地兼併。

  知曉當初鄧州軍民如何看我嗎?燕兒!」

  赫連燕抬頭,「當初,鄧州軍民視郎君為救星!」

  嗆啷!

  楊玄拔刀,「今日,我便想試試,何為民心如潮!」

  噠噠噠!

  楊玄一馬當先,左側林飛豹,右側寧雅韻,身後裴儉。

  他舉起橫刀。

  「我要過去!」

  陣列無聲的分開了一條通道,有些將士在廝打。

  隨即結束。

  那些鄧州籍的將士在看著楊玄。

  昂首挺胸。

  楊玄喝道:「大唐男兒自有熱血。肉食者鄙,當不起這份熱血,於是漸漸苟且。

  今日我來,便想看看我鄧州兒郎的熱血,可還在?」

  「在!」

  那些將士昂首挺胸。

  他們要的不多,只是兩個字。

  ——公道!

  可這兩個字自古以來連神靈都無法實現。

  甚至有人覺著這個詞發明出來就是個笑話。

  可楊玄卻在鄧州給了他們一個公道。

  一個老卒嘶吼道:「誰敢對副使動手,耶耶弄死他!」

  有人喊道:「他們是叛逆!」

  老卒罵道:「耶耶不知曉什麼叛逆。耶耶只知曉家中快餓死了,那些不是叛逆的官吏還在橫徵暴斂。

  所謂的叛逆,楊副使卻給了我們公道。

  耶耶此生沒什麼軍功,對不住當初從軍時發誓要為了大唐榮耀而戰。

  今日,耶耶將為公道而戰!誰敢阻攔耶耶!」

  老卒舉起橫刀,目光兇狠。

  一個個鄧州籍的將士聚攏。

  老卒衝著那些非鄧州籍的將士喊道:「退!退!否則耶耶今日就要讓你等埋骨鄧州!」

  軍心,徹底散了!

  馬蹄聲從容。

  楊玄緩緩而來。

  他在想,若是此刻出手,鄧州就是北疆的了。

  但不能!

  一旦出手,就是反賊!

  他指著對面的謝謹。

  「活擒他!」

  「撤!」

  將門虎子毫不猶豫的轉進。

  那些非鄧州籍的將士轉身就跑。

  楊玄舉手,止住了麾下的追趕。

  他下馬,看著那些鄧州籍將士。

  鄭重行禮。

  「多謝了。」

  老卒跪下,「不敢呢!沒有副使,我家中的老娘早就被餓死了。家中那些被兼併的田地也回不來。」

  烏壓壓一片人跪下,看著很是壯觀。

  楊玄猶豫了一下。

  「郎君!」

  韓紀發現了他的腿在顫抖,這是想還禮嗎?

  可你是主公啊!

  就如同上次楊玄用一根頭髮代替自己,刑不上士大夫,貴人不和平民論禮。

  不能跪啊!

  楊玄想的很多。

  「當初在鄧州清洗官吏豪強,歸還百姓被兼併的田地,我是秉承著本心而行。

  此次我率軍而來,想著做個測試。

  我想知曉,民心是什麼樣的。

  鄧州軍民可還記得當初我的義無反顧?

  我想,可能不會。

  但,我總得來試試吧!

  於是,我來了。」

  楊玄看著這些將士。

  「他們依舊記得我!他們在用自己的身家性命,來為我擋著那些可能的明槍暗箭。」

  「他們義無反顧!在所不辭!」

  楊玄的腿在打顫。

  「這便是民心!超出了我的想像!」

  噗通!

  他單膝跪下,鄭重還禮。

  「原來,這,便是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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