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琪鈺笑道:「大言不慚!」
他做北疆的生意多年了,黃春輝和廖勁都沒開口,一個年輕人算什麼?
外面感悟的包冬開口,「這是陳州楊使君!」
張琪鈺一怔,「楊玄?」
「滾吧!」
這人多半是楊氏的狗,楊玄看了外面的老賊一眼。【記住本站域名】
張琪鈺笑道:「大不了老夫不做陳州的生意,又有何難?哈哈哈哈!」
「你可以去試試。」楊玄坐下,不再搭理他。
張琪鈺冷笑走了。
老賊跟著他,笑嘻嘻的道:「郎君才將從桃縣回來,黃相公讓他留在桃縣……」
張琪鈺身體一震。
轉身走到房間外,「楊使君,此事……」
楊玄擺擺手,「出去!」
王老二單手就把張琪鈺拽走。
「何須如此?」安紫雨一邊說,一邊忍不住的笑。
才將被張琪鈺逼迫了半晌,此刻揚眉吐氣,實在是心情大好啊!
「這等大商人,嗅覺最為敏銳,大戰在即,他怎麼可能冒險來北疆?且……司業,搬運經書之事,是您主動尋到的他,還是他主動來的?」
大戰在即,不由得楊玄會這麼想。
大戰後,廖勁接手,北疆將會迎來一次洗牌。等到那時候再布局就晚了。
安紫雨說道:「此事已經著手半年了,那些車馬行都不敢接,這不,前日我令人再去尋人商議,就遇到了張琪鈺……」
她看到楊玄眯著眼,似乎,有些厲色閃過,心中一凜,「子泰,難道這裡面有鬼?」
「張琪鈺生意這般大,應當坐鎮長安張羅才是,來北疆作甚?且時機不對。故而,我在想……
若是我猜得不錯的話,那些經書定然被人發現了。他來此,便是想通過此事謀劃些什麼。」
楊玄說道:「您想想,他這般逼迫玄學,就不怕自己的兒子進來後,被玄學穿小鞋?既然愛子,為何給自己的兒子挖這麼大一個坑?」
安紫雨平日裡就管理玄學內部事務,對於這等鬼蜮伎倆琢磨的不多,但,畢竟聰明啊!
「你是說,他是故意的?可他的兒子進了玄學,就算是密諜也好,我玄學內部並無見不得人之事,也沒有機密,何須如此大費周章?」
司業啊!
您這般簡單,讓我怎麼放心玄學留在臨安?
楊玄苦笑,「他那個兒子是人渣?」
「人渣……這個詞用得好,就是人渣!」
「您想想,他那個人渣兒子進了玄學,不可能一下就變好吧?」
「不能,就算是掌教親自出手教導,少說也得數年,乃至於十數年。」
「狗改不了吃屎!」楊玄笑道:「他那個人渣兒子進了玄學,若是幹了些作奸犯科之事,那還好說,大不了把他交出去。
可他若是幹了些天怨人怒之事……司業,玄學的子弟犯下大錯,您說,玄學可會被牽連?」
安紫雨心中一驚,「難怪他逼迫如此,也不擔心兒子進來吃虧。原來是想用一個兒子把我玄學全數拉下去!賤狗奴!」
「司業,等等!司業!鍾先生,攔住司業!」
咻!
呯!
鍾會挨了一戒尺,眼圈烏青,但好歹攔了安紫雨一下。
楊玄追出來,「司業稍安勿躁,我派了人去收拾他。」
安紫雨回來坐下。
楊玄說道:「經書之事交給我,我來辦。」
安紫雨感慨,「當初王氏舉薦你時,我還發牢騷,說什麼都往國子監塞,如今看來,卻是我錯了。」
楊玄陪著她唏噓了半晌,才提及正事,「司業對這個山門可滿意?」
「不錯。」安紫雨看著很滿意。
「是不是……小了些?」
臨安比不得長安,沒那麼大的地盤給玄學,故而山門不大。
安紫雨嘆道:「你那句話話說的極好,到了哪匹山,便唱哪首歌。如今玄學吃吃苦頭,也好。」
可玄學上下都是大爺啊!
他們最喜在寬敞的地方,指著辯論的對手呵斥。一邊踱步,一邊唱歌;一邊踱步,一邊辯駁;最好把曲江池也搬來臨安,大伙兒坐在水邊,木盤子上盛著酒杯,停在誰的邊上,誰就吟詩一首,或是高歌一曲。
瀟灑的一批!
但現在的新山門太小了,讓他們覺得侷促。
楊玄微笑,「司業可想換個大地方?」
安紫雨愕然,「什麼大地方?」
「桃縣,如何?」
……
安紫雨隨即去尋了寧雅韻。
仙翁仙翁!
值房外堆著幾根好木料,這是寧雅韻制琴的原料。
「掌教。」
仙翁仙翁。
輕聲變得柔和了些,隨即停下。
「紫雨啊!還有誰?」
掌教的修為,好像又提升了。
「掌教。」
「是子泰。」
二人推門進去。
寧雅韻坐在琴後,雙手壓在琴弦上,含笑看著進來的二人。
掌教的臉,好像更白皙了些。
近乎於白嫩。
這,不大科學吧!
大把年紀了,您還來個返青?
楊玄暗自吐槽,坐下後,說道:「大戰在即,黃相公讓我去桃縣。」
寧雅韻蹙眉,「陳州呢?」
「潭州軍新敗,無能為力。」
「那麼,何時歸來?」
楊玄抬頭,見寧雅韻神色平靜,就知曉自己還是小覷了這位掌教。
「看此戰的結果,以及戰後的運作。若是順遂,大概,就不回來了。」
「明白了。」
寧雅韻笑道:「子泰事多,趕緊去忙吧!」
楊玄看了他一眼,那雙眸子溫潤,卻仿佛什麼都知曉了。
更有一種平靜的令人不禁想放空腦袋的韻味。
楊玄忍不住問道:「掌教如今每日還在散內息嗎?」
「散!」
神人!
楊玄乾咳一聲,「我厚顏,想請掌教去桃縣。」
赫連峰御駕親征,天知道身邊有多少好手。沒有寧雅韻在身邊,楊玄覺得小命隨時都有可能玩完。
寧雅韻看著他,平靜的點頭,「你不說,老夫也會開口。」
老寧,好人啊!
「多謝掌教。」楊玄鄭重行禮。
「玄學早已與你綁在了一起,榮辱與共,你若是出了意外,玄學便無立足之地。」
寧雅韻把這等利益糾纏說的赤果果的,但楊玄看著那雙眼眸,卻覺得理所當然,他心中一顫,「掌教不會真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吧?」
玄學說什麼清靜無為,可能做到的有幾人?看看玄學上下,哪個像是有道高人?
都是活生生的人。
但正因為如此,玄學才顯得格外的親切。
高不可攀,指的不只是高山,還有人。
寧雅韻莞爾,熟悉的氣息歸來,「老夫最近學釀酒,晚些一起嘗嘗。」
還是那個熟悉的掌教……楊玄心中一松,「好。」
等他走後,安紫雨說道:「子泰的意思,此戰後,讓咱們跟著他去桃縣。我覺著也好。不過,總覺得不對……」
寧雅韻說道:「覺著玄學成了他的附庸?」
「嗯!」
「許多時候,聽從老天的安排就是了。」
寧雅韻說道:「此事等大戰之後再說。」
下午,楊玄再度來到玄學。
「掌教在等你。」
包冬看著急匆匆的,楊玄問道:「你這是去哪?」
「前陣子不是準備弄一個偏殿嗎?我定了些貨,司業說不建了,這不,我得去取消。」
楊玄見他愁眉苦臉的,就笑道:「那你苦著臉作甚?」
包冬苦笑,「我砍價的時候,收了回扣。」
艹!
楊玄怒了,「你這個可不地道。」
包冬嘆道:「那些回扣都交給了司業,不過是換個法子讓他們降價罷了。如今生意做不成了,回扣也得還回去不是。」
「人才!」
楊玄到了寧雅韻的房間外。
「祭酒。」
「子泰啊!進來吧!」
楊玄推門進去。
室內一股子木材的味道。
寧雅韻左手一塊木板,右手一把小刀,一點點的削著木板。
「老夫馬上好,你坐。」
「好。」
楊玄坐下,也不見外的給自己弄了一杯茶水。
寧雅韻左手拿著木板,穩定的讓楊玄看不到一點顫動。右手的小刀輕鬆的划過木板邊緣,一絲絲木屑捲縮著往下蔓延。
楊玄看一看的,不知何時,竟然發呆了。
「咳咳!」
寧雅韻乾咳,楊玄如夢初醒,抬頭,茫然道:「我剛乾了什麼?」
「你什麼都沒幹。」
寧雅韻喝了一口茶水,微笑道:「此戰可有把握?」
「不敢說把握。」楊玄說道:「北遼大軍少說二十萬以上,我北疆雖說是固守,可重壓之下,很難說得清。」
「不過,老夫看你卻自信滿滿。」
「殺了就是。」
楊玄覺得許多時候遇到事兒別猶豫,一頭闖過去就是了。
「玄學有多少人,老夫其實不在乎。」寧雅韻說道:「兩三個省事,十幾個熱鬧。這等事看的是天意。
天意不可違,讓玄學子弟越來越多,老夫也只能硬撐著。說來,還得要感謝你。」
「我出仕也是靠的玄學,掌教何須如此。」
「你記情,這也是老夫答應把玄學搬來北疆的緣由之一。」
「還有之二?」楊玄笑道。
「自然是有的。」寧雅韻起身走到角落,單手拿起一個罈子過來。
他小心翼翼的把封口打開,低頭嗅了一口,陶醉的道:「就是這個味!」
楊玄去側面柜子里弄了兩個大杯子,又從懷裡摸出一個油紙包,打開,是肉乾。
酒是米酒。
看著有些渾濁。
楊玄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錯。
「當初武皇退位,太上皇登基,從那時起,老夫便沒去過朝中。」
「您只是不給面子。」
「是啊!可知為何?」寧雅韻喝了一口酒水,眯眼咂嘴,「酸了些,回頭再改進。」
「不知。」楊玄覺得這樣的酒水適合吃烤肉,大口的喝酒,大塊吃肉。
「當初皇帝曾來國子監……就是當今皇帝。」
「是。」
寧雅韻溫和的道:「他來國子監尋到了老夫,很是和氣的說了一番話,大致意思,便是想親近親近。」
「祭酒定然是拒絕了。」
「那時候老夫的性子,不是這樣。」寧雅韻笑道:「那時候老夫該出門就出門,偶爾還去幾個交好的人家喝酒什麼的。」
「掌教還有這等時候?」楊玄看著他,眼神不對。
「老夫不去青樓!」寧雅韻淡淡的道。
寧雅韻的感知能力太強了……楊玄赧然,「我沒想這個。」
「做官不虛偽,不會說假話,不是倒霉,便是無法升遷,老夫理解。」寧雅韻喝了一口酒水,酸的蹙眉,「老夫一看皇帝,知曉此人乃是睚眥必報的性子……」
「您想說他是個小人嗎?只管說,我不介意。」
「你巴不得老夫這般說吧!」寧雅韻淡淡的道。
「呵呵!」楊玄厚顏笑了笑。
「皇帝野心勃勃,老夫怎肯把國子監也跟著卷進去?便婉拒。隨後你也知曉,帝後中毒,孝敬皇帝飲鴆自盡,太上皇為太子……」
「咦!放了一會兒,竟然酸味少了不少。」寧雅韻有些驚喜的再品了一口,「從那時起,老夫便在國子監中彈琴,罕有出門。」
「您這是避他?」
「是啊!可老夫也知曉,皇帝睚眥必報,但凡開罪過他的,就跑不了。老夫等啊等,終於等到了。那一刻,老夫心如止水。」
原來,還有這一層淵源!
楊玄心中暗喜。
「皇帝出手,安樂的日子沒了,老夫知曉,關中留不得。故而,你的邀請對於老夫來說,便是及時雨。老夫當時可矜持了?」
「矜持了。」楊玄笑道。
「在國子監中躲了多年,老夫忘卻了那些交際的手段,不過,你不是外人,丟人就丟人吧!」
「看您說的,您丟人,不也是我丟人嗎?」
寧雅韻指指他,「看,官做得越大,就越會說話。」
楊玄笑了笑。
寧雅韻說道:「老夫一直很好奇,子泰。」
「您說。」楊玄喝了一口酒水,發現愈發的酸了。
「去桃縣,老夫是不答應的!」
楊玄苦笑,「您不答應也沒事。」
少了一個大靠山啊!
心疼!
「說來也有不少年頭了,當初你進國子監,老夫擔心王氏弄什麼手段,就觀察了你一陣子。很是淳樸的少年,沒什麼野心,沒什麼進取心……」
「您還觀察過我?」楊玄一直以為自己剛進國子監那會兒,就是個孤魂野鬼,沒人關注。
「嗯!」寧雅韻左手撫琴,愉悅的聽著琴聲消散,「可等你出仕後,卻恍若身後有虎狼在追趕,一路急不可耐的往前沖。是什麼讓你變了個人?」
楊玄剛想說話,寧雅韻伸手壓壓,微笑道:「來到臨安後,老夫見到了黃林雄等人。玄學中有些法門,老夫看到了些不凡之處。這等人,帝王也求之若渴。那麼,他們為何依附你?」
楊玄心中一震。
寧雅韻放下酒杯,叮的一聲。
然後,開口問道:
「子泰,你,究竟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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