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穎和老賊蹲在一起,看著楊玄和韓石頭說話。
「還記得剛見到郎君時,老夫就覺著他不情不願,把我等視為麻煩。那時候郎君就像是一個執拗的少年。」曹穎的眼中多了欣慰之色。
老賊翻個白眼,「為何是麻煩?升官發財乃是男兒的志向。」
曹穎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是啊!升官發財。」
老賊殺了人,何氏的人,淳于氏的人也殺了。如何讓他更進一步,以造反為己任呢?
曹穎乾咳一聲,「盜墓有趣?」
「當然有趣。」老賊興致勃勃的道:「那些帝王將相生前何等的尊榮,我等只能仰望。死後卻和我等一般長眠地底。打開他們的棺木的那一刻,知曉老夫在想什麼嗎?」
「發財了?」
「非也!」老賊深吸一口氣,臉上多了光彩和不屑,「任你生的再牛筆,死後依舊要在老夫的手中搓扁揉圓。」
「你……」曹穎蹲過去了些,眼中多了震驚之色。
老賊怒,「老夫沒那癖好。」
曹穎說道:「人是人,鬼是鬼,人鬼殊途。對了,老夫知曉有一座好墓葬,據聞裡面有夜明珠。」
「夜明珠?」老賊的眼睛亮的和夜明珠似的,「在哪?」
當日,老賊就下山了,理由是去探親。
「老賊有親人?」站在營地外,楊玄看著在裡面忙碌的周寧,覺得這妹紙真的心善。
心善的女人得有強壯的男人來保護吧。
曹穎的神色看著……
「老曹,你現在看著就是一個奸臣,不用化妝。」楊玄有些頭痛。
「郎君英明。」曹穎習慣性吹捧一下,「郎君覺著老賊此人如何?可有用?」
「此人奸猾,察言觀色的本事無人能及,用處不小。」
「主公英明。」
「叫郎君。」楊玄覺得老曹遲早會因為這張嘴死無葬身之地。
「是,老夫只是順口了。」曹穎乾笑道:「此人好在奸猾,壞也壞在奸猾。他對咱們的事有所察覺,卻不知所以然,幾次咱們議事,老夫特地觀察老賊,他總是離得遠遠的,仿佛聽到一句便是禍患。」
「你想說什麼?」楊玄負手,「老曹,賣關子不好。」
「和領導賣關子的下屬,不是喜歡賣弄,便是看不起領導。」綠燈閃爍。
「是。」君子曹束手而立,看似規規矩矩,可眼中卻多了些奸臣的氣息,「郎君對他這般看重,是他的福氣,只是老夫擔心他沒這個命享受。」
楊玄聽到了些奸臣準備施展毒計的氣息,本想問,但作為主公,他只能矜持的暗示,「命?」
「是是!」曹穎撫須,「要想逆天改命,唯有去盜個墓。」
「誰的墓?」
「咱們的對頭。」
「老曹,你奸佞的氣息越發的濃郁了。」楊玄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不,是個毒計,讓他想到了投名狀。
「都是主公……郎君上次說了投名狀,老夫仔細一琢磨,還真是個好主意,說來說去,還是郎君英明。」
楊玄站在那裡。
飄飄欲仙。
……
老賊此刻穿著一身灰色的破舊衣裳,身側開叉到胯部,這是標準的百姓衣著。
他騎著馬,一路到了一座山下。
把馬放在一個山谷中,老賊杵著一根竹杖進山。
山路崎嶇,偶爾遇到樵夫。
「老丈那裡去?」樵夫見他眼瞎還敢進山,就有些詫異。
老賊用竹杖點著地面,喘息道:「昨日夢到神靈,說是今日進山能有機緣。」
「咦!這山中原先傳聞有龍鳳共飛,難道真有神靈?」
龍鳳共飛?
老賊暗喜,心想果然是風水寶地。
老曹,多謝了。
他偶爾拿出羅盤來對對方向,越走越偏僻。
傍晚,他站在一個山谷中,看著半腰的一個山包笑的很歡喜。
羅盤仔細打打。
「就這裡,娘的,還想隱瞞?」
老賊拿出工具開挖。
一直挖到半夜他才打個盹。
凌晨,他也不生火,就吃了兩塊干餅子,隨即繼續開挖。
泥土在周圍堆積,一個不大的盜洞中,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
「娘的,左右都有石條,就中間一個口子,這是大富大貴之家才有的手筆。而且還是遮掩了……」
「對了,若是不遮掩,此處有貴人墓穴的消息傳出去,那些同行怕是會蜂擁而至。」
老賊找到一個寬敞些的地方,蹲著喝了一口水。
他下意識的坐下去。
屁股剛沾地,老賊就蹲了起來。
「主人家沒邀請,不能坐。好險。」
老賊擦去冷汗,仔細聽聽下面的動靜,再感受一番。
「沒事,看來主人不介意老夫進去。」
隨即他就從打開的盜洞中摸了下去。
棺木很厚重,老賊的修為都差點掀不開蓋子。
打開蓋子,一摸,我去。
「發財了。」
夜明珠沒有,但玉器卻不少。
老賊把玉器裝進袋子裡,把棺蓋合上,衝著棺木拱手。
「主人家,老夫家中窮,今日來借些錢財用用。若是不許,還行弄個響動。」
老賊眼珠子咕嚕嚕轉。
半晌沒動靜,他拱手,「多謝多謝,下次再來串門。」
他摸出了盜洞,弄了些草來遮掩洞口。
隨即他坐在小包邊上,打開袋子,把玉器拿出來曬曬,祛除陰氣。
「多好的玉佩啊!」
老賊的動作突然一停。
他把玉佩衝著陽光,仰頭看著那一排字……
「淳于……淳于……」
老賊看著墓穴,不敢置信的道:「是淳于氏家主之墓?」
「不能啊!」
老賊發狂的般的衝過去,把掩蓋的雜草拿開,再度摸進了盜洞中。
這一次他輕車熟路,輕鬆的打開了棺蓋。
棺木中的頭骨旁有一本書。
老賊拿起來,翻開第一頁。
借著燭光,他顫聲念道:「淳于氏族譜……先人勿忘……」
他的手一松,族譜跌落在頭骨旁。
頭骨的嘴看著就像是在笑。
咧嘴大笑。
……
梁靖等人來了之後,楊玄就沒事兒了。
他整日就在山中轉悠,拿著鐵礦石瞎琢磨。
「哎!周助教呢?」
楊玄把腳崴了。
「在營地里。」
「老二,扶著我去。」
王老二一手拿著肉乾,一手輕輕鬆鬆的架起了楊玄。
「老子是人,不是牛,你特娘的架哪呢?」
王老二的手上移,「哦。」
周寧和一群老醫者在商議。
「周助教,楊少府尋你。」
周寧起身頷首,諸位老醫者都撫須微笑。
「去吧去吧,少年少女,讓人羨煞呀!」
周寧跟著來人去了營地外,見楊玄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腳踝。
「崴腳了。」
周寧蹲在他的身前,雙手握住他的腳踝。
「啊!」
慘烈的一聲後,楊玄覺得腳好了許多。
「怕是走不動了。」
可梁靖等人卻決定今日要走。
「你們先去復命,我養兩日。」
曹穎目送著梁靖等人下山,說道:「長安城中不知多少人歡喜,多少人憂愁。郎君此刻不去便是避開了漩渦。」
「避不開。」楊玄叼著草根,覺得這世界真的奇葩,「兩千餘人吃壞了肚子,何其壯觀。誰能有這等能力?沒有內應是萬萬不能的。」
「敢衝著王氏下手的,也就是那幾家人,或是皇帝。」曹穎譏誚的道:「狗咬狗。」
「老曹,王氏好歹和咱們有些煙火交情。」楊玄覺得老曹有些飄了。
「是。」
「曹穎!」有人在邊跑邊喊,近些後才發現是老賊……披頭散髮,雙目發紅,狂怒沖天的老賊。
「是老賊。」楊玄擺擺手,「你去解決了。」
做領導就是這點好,能把麻煩事兒丟給下屬。
曹穎和老賊尋了個私密的地方解決恩怨,再出現時,曹穎的眼睛青腫了一隻,老賊的一邊臉頰腫起。
「見過郎君。」老賊恭謹了許多。
「好好干。」楊玄頷首。
回過頭,他問了曹穎,「你是坑了誰家的墓?」
「老賊下了死手。」曹穎摸摸眼角,嘶嘶吸氣,「淳于氏家主的墓穴。」
「誰的?」
「淳于山的祖父。」
淳于山最是睚眥必報,祖墳被盜,他怕是活吞了盜墓者的心思都有。當他知曉是老賊下的手時,楊玄覺得老賊跑到天上都躲不開淳于氏的追殺。
「老曹。」
「嗯。」
「做人,要厚道。」
老賊摸了過來,恭謹行禮,「敢問郎君,咱們做的是何大事?」
楊玄伸手,老賊馬上彎腰,讓他順利的拍拍自己的肩膀。
「咱們的事業……前途光明。」
第五日,楊玄才帶著人回長安。
城門外,王氏的幕僚笑吟吟的站在那裡,見楊玄到來,拱手笑道:「見過楊少府,此次多謝了。家中郎君準備了酒宴,還請楊少府前去。」
此刻王氏就是個漩渦。
楊玄誠懇的道:「只是幫了些小忙,不值當,不值當!」
幕僚幾度相邀,楊玄都堅定的推拒。
不居功。
不居恩。
年輕人這份心胸很難得啊!
幕僚不禁暗自讚許,但隨即心生憂愁。
朝中一家四姓的官員突然發難,彈劾王氏一系官員十餘人,證據確鑿。本來還能周旋一下,可此次長安鐵貴,王氏這口黑鍋背的很辛苦,皇帝開口允了,這便是懲罰,王氏只能把苦水咽下去。
「閃開!」
數十騎衝出了長安城。
「哎!為首的好像是淳于氏的家主淳于山。」
有人詫異的道:「他一臉急色,怎地像是死了祖父般的。」
少頃,消息傳來。
「淳于氏的祖墳被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