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周都城之外十餘里,有個叫做杏樹村的村子。閱讀村子不小,但太偏僻,幾乎是人跡罕至,以至於二十餘年前便荒廢了。但只要有土地的地方就有人,沒多久就來了幾個逃荒的,隨即定居。這幾人老實,每年繳納賦稅也不用誰去催促。
後續陸續來了二十餘人,娶妻生子,杏樹村也跟著多了生機。
村子的後面就是山,延綿不絕。
山腳下的一塊平地上,此刻五十餘騎正在策馬疾馳。
「隊列整齊!」
南賀喊道。
二十餘人策馬在一側觀看,中間便是楊略。
前方一片箭靶。
「放箭!」
五十餘騎一起放箭。
咄咄聲中,箭靶被箭矢覆蓋。
「如何?」南賀有些得意。
楊略平靜的道:「有些出色的,不過都太年輕了些。郎君要的是助力,不是新手。回頭帶著他們去劫掠一批貨物,要見血。」
「是!」南賀頷首,「不劫掠也養不活這群小崽子,對了,除去這些收養的小崽子之外,咱們家中的小崽子也得見血了。」
「是該見血了。」楊略說道:「這十幾年下來,當初跟著我來南周的二十餘侍衛,除去一人病故之外,盡皆在此落地生根。要告訴他們,莫要忘了陛下和郎君。」
「不會!」南賀的眸中多了一抹陰鬱,「偽帝父子沐猴而冠,遲早有一日咱們能衝進長安城,把他們父子絞死。」
村子那邊一騎疾馳而來。
「是書信。」
楊略先看封口是否完整,這才取出裡面的紙卷。
他拉開紙卷,緩緩看去。
良久,他抬頭,眼中有掩飾不住的歡喜。
「是什麼好消息?」
南賀問道。
楊略捂額,「郎君已經是萬年縣尉了。」
「好!」
南賀滿面紅光,「再這般下去,離郎君出外獨掌一方的日子就不遠了。只需有一個基業,咱們就能一步步崛起。」
他突然詫異的問道:「除非是殊勛,否則如何能從不良帥驟升為縣尉?」
楊略的眼中多了異彩,「郎君竟然救了偽帝的貴妃。」
他策馬沖了過去。
「操練起來!」
「跟著我,保持陣型。」
五十餘從小被楊略等人收養的孤兒轟然應諾,隨即疾馳而來。
下午,他們聚在一起,聽著楊略等人授課。
「為將者……」
授課完畢。
晚飯時,楊略問道:「可記得是誰給的飯食?」
五十多個孤兒昂首道:「郎君!」
「該如何?」
「為郎君效死!」
外面,二十餘孝敬皇帝當年的侍衛默默坐在那裡。
每個人的眼中全是憧憬。
以及。
血絲。
恍如血色大幕。
……
韓瑩和汪順在牢中數日了。
「娘子。」
汪順聽到不遠處人犯在喊冤,不禁有些怕。
韓瑩坐在那裡,眸色呆滯。
「上吐下瀉也就罷了,死了人,此事無法善了。」汪順越想越難過,拍打著稻草說道:「若是當初不退楊少府的股子就好了。有他撐腰……就算是出了人命,他也會拼命想法子幫咱們。」
韓瑩幽幽的道:「當初他只給了我兩個選擇,要麼我滾蛋,要麼他滾蛋,你讓我如何做?難道我去自薦枕席?可你看看他身邊那個僕婦的驕傲模樣,仿佛我能侍候他便是無上榮幸……」
汪順哽咽道:「我卻願意,可他看不上。」
韓瑩:「……」
汪順糾結的道:「要不……娘子,要不我去自薦枕席?興許能換了楊少府救你。」
韓瑩捂額,「別做夢了。」
汪順沮喪的低下頭,「娘子,你若是當初回家就好了。」
「我不回。」韓瑩冷冷的道:「耶娘把我當做是貨物賣,不就是為了錢嗎?且等我掙了大錢,帶著錢回去問問他們,如今可還想賣我嗎?」
「你的兄弟們沒勸阻?」汪順問道。
韓瑩低下頭,「沒有。」
她抬頭吸吸鼻子,「女人不值錢,可我覺著自己值錢。哪日運氣好了,嫁給貴人也說不定。」
汪順不小心打擊了她一下,「娘子,貴人娶妻講求的是門當戶對,普通女子就算是進了貴人家,也只能為侍妾呢!」
「你就不能說些好的?」韓瑩的淚水終於滑落。
數日的恐懼一下就爆發了。
哐當!
縣獄的大門被打開了。
牢中的人犯都縮了進去。
只有韓瑩和汪順兩個新人依舊坐在那裡。
「嗚嗚嗚!」
「哇!」
兩個女人在哭。
汪順一邊嚎哭一邊說:「誰能救我,我便嫁給他!」
腳步聲接近。
好像有些遲疑。
「放她們出來。」
韓瑩抬頭,不敢置信。
汪順抬頭,狂喜過望,「老天聽到我的願望了……」
楊玄轉身就走。
晚些,韓瑩和汪順出現在楊家。
「事情已經弄清楚了。」
曹穎在前院接待了她們,「有人下了毒,只會讓人上吐下瀉。」
韓瑩忍不住問道:「為何有人死了?」
曹穎說道:「死的那個早已病入膏肓,是來送死的。」
明白了。
汪順詫異,「誰會坑我們呢?」
「住口!」
韓瑩喝住了她,說道:「還請轉問楊少府,元州拉麵以後如何?」
哪怕是知曉下毒之事很有可能與楊玄有關,但韓瑩此刻卻只能憋著。
曹穎早就得了楊玄的指示,「元州拉麵你自行去做,楊家不管,可以後也不能掛著郎君的名頭,否則……」
韓瑩起身,行禮後說道:「還請轉告楊少府,我願為他做事。」
曹穎搖搖頭,他知曉眼前的女人被這一下徹底打醒了,也就是郎君所說的社會毒打。什么女子能自己掙大錢……背後沒有勢力支撐,不管是女子還是男子,掙大錢就是一種罪過。
噗通!
韓瑩跪了下來。
「我願簽下契約。」
曹穎玩味的道:「幫工?」
韓瑩點頭。
「去吧。」
楊玄的身邊不能有不安定因素。
「女人吧,善變。」朱雀總結。
楊玄聽了曹穎的回報後並未有失去一個美人的遺憾。
怡娘卻覺得他會有,於是勸解道:「郎君,女人會有的,會有很多。」
王老二蹲在邊上隨口道:「好吃嗎?」
吃貨!
老賊蹲在他的身邊呵斥道:「女人是用來睡的,不是用來吃的。」
前院有人敲門。
「看看去。」
楊玄覺得麾下的這些人太特麼奇葩了,把吃肉當做是人生目標的,盜墓的,還有個看似君子,實則比小人還狠辣的,最後一個看似和藹可親的女子,竟然是宮斗達人,能讓你死的不明不白的……
哎!
老賊急匆匆的來了。
帶著一張紙,折好的。
「郎君,那韓瑩說若是小人看了,回頭除去自盡一條路,再無第二條路。」
「什麼東西,老夫看看。」
曹穎忠心耿耿的準備試毒。
他看了一眼。
呆滯……
「是什麼?」怡娘雖說十餘年沒宮斗,可道觀里也不是良善之地,沒有本事她早就被排擠出來了。
曹穎無聲的把紙帶給她。
「是什麼?」朱雀好奇的綠燈狂閃。
怡娘看完。
呆滯……
楊玄也生出了好奇心,問道:「是什麼?」
「郎君,這個女子……是個狠人。」
能讓怡娘稱為狠人,楊玄覺得至少是個殺人不眨眼的。
他接過紙張看了一眼。
這是一份文書。
前面不可怕,最後……
——奴自願為楊氏奴僕。
曹穎幽幽道:「這女子如此執拗不回家,她家難道是龍潭虎穴?」
怡娘沉吟著。
「郎君的身邊得有個人伺候,不過她不行,不穩靠,說不得就是個禍害。」
「有了孩子還能禍害什麼?」
「你懂個屁!」
二人開始爭執。
楊玄起身。
「若是如此,讓她執掌生意倒是妥當。」
他需要一個人來管理生意,因為身邊沒人,所以從捲軸里學到的發財主意都沒法施展。
曹穎和怡娘一怔。
楊玄進了房間。
「女人心,海底針!」
曹穎大讚,「郎君這話大妙!」
怡娘一臉欣慰,「郎君竟然知曉這等道理,我便放心了。」
韓瑩站在前院,眼中全是火焰。
「娘子,你瘋了?」
汪順覺得韓瑩定然是瘋了,「就算是沒生意做,娘子你這般美貌,也能嫁個好人家,不比為奴強?」
韓瑩默然。
良久。
她說道:「楊少府能把元州拉麵這等賺錢利器隨手就拋給了我,而不是輕而易舉的把我趕出去,獨占這門生意,這等氣魄我從未聽聞……我賭楊少府的魄力足夠大,能容納我這等女子出人頭地!」
曹穎出來了。
「回去想清楚,若是想清楚了,明日去立契。」
韓瑩毫不猶豫的點頭。
當夜,她睡的很安穩。
而楊家卻不安詳。
楊玄剛躺下,外面就傳來了老賊的聲音,就像是做賊似的。
第一聲沒聽到。
「郎君。」
特麼和做賊似的!
楊玄出來,見老賊蹲在門外,真的和做賊似的,「怎地這么小聲?」
老賊說道:「小人擔心郎君在裡面不方便。」
楊玄楞了一下,大怒,就踹了他一腳。
「一群老司機!」朱雀很興奮。
老賊捂著屁股低聲道:「郎君,外面有些不對勁。」
楊玄看著夜空,「多少人?」
老賊搖頭,「不知。」
他補充了一句,「不過小人覺著,麻煩不小。」
右側有衣袂掠空的聲音。
楊玄幽幽的道:「這麼騷包?」
「都忘了我曾是山林中最出色的獵人了嗎?」他伸手。
「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