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旌節

  楊玄看了關於外交層面的書籍,得出了一個結論。記住本站域名

  外交就是哄騙與反哄騙的技巧大全。

  使者不但要機變,還得不要臉。

  他深以為然。

  但,梁靖顯然是懵了。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他把這個關係對照了一下。

  「艹!」

  梁靖眼前一亮,「林雅!」

  楊玄端著茶杯,矜持的點頭。

  梁靖覺得自己的眼前被打開了一道大門。

  「林雅一夥和赫連峰針鋒相對,赫連峰不答應,咱們就把此事捅給林雅。林雅若是不肯……」梁靖的眼中多了陰狠之色,「那便用大唐的口吻,把林雅說成是個逆賊!」

  「說給誰?」

  「當然是百姓。」梁靖說道:「百姓無知,看到連大唐使者都說林雅等人是了逆賊,他們會如何想?」

  這貨果然舉一反三,難怪能得了偽帝的看重。

  「如何?」梁靖雙眸發光。

  「覺著自己出師了?」楊玄方才茶杯,「為何不把此事當做是條件,和赫連峰……談談呢?」

  「艹!」

  梁靖的腦海里就像是被誰抽了一下,渾身從頭涼到腳,爽的不行。

  「子泰。」他嘆息,「為兄真是後悔了……」

  「後悔什麼?」

  「當初為何不全力相助你。」

  這一刻,梁靖是真的後悔了。

  「若是有你為娘娘籌謀,此刻的局面定然截然不同。」

  楊玄知曉,但凡自己點個頭,梁靖就能發個毒誓,以後若是再拋棄他,他回頭就被皇帝弄死。

  梁靖這個人做朋友沒問題,但做盟友要時刻小心被他甩飛刀。

  「你我兄弟聯手,娘娘在宮中籌謀,楊松成算個屁!」梁靖口沫橫飛。

  楊玄默然。

  「老梁。」

  聽到這個稱呼,梁靖黑著臉,「說吧!」

  「這是一條不歸路!」

  楊玄舉起茶杯,「送客!」

  外面出現了屠裳。

  梁靖起身,默然看著楊玄,良久拱手,轉身出去。

  到了自己的房間,王登在等候。

  「如何?」

  「只恨和子泰不是親兄弟!」

  王登愕然。

  你這個說法……讓老夫情何以堪吶!

  他是梁靖拉攏的人,知曉梁靖此人的尿性。平日裡大伙兒喝酒、勾肩搭背,稱兄道弟沒問題。

  但你要真和梁靖扯什麼親兄弟,他馬上就會翻臉。

  你,也配!?

  勾肩搭背,稱兄道弟,這是一個混混的生存之道。

  但骨子裡梁某人的驕傲別人不懂。

  今日梁靖卻主動說恨不能和楊玄是親兄弟。

  「他說了什麼?」王登很好奇。

  「去打聽一下,如何才能與林雅聯絡上。」梁靖恢復了冷漠。

  等王登走後,梁靖緩緩道:「這是一條不歸路啊!」

  貴妃無子,他們兄妹的前程就是空中樓閣。

  所以,楊玄才說他追求的富貴是一條不歸路。

  以後,不管是誰登基,他們兄妹下場都不會好。

  估摸著是生不如死。

  梁靖咧嘴一笑。

  「與其苟活百年,不如富貴數十載,值!」

  第二日,梁靖去請見太子。

  他準備用兩條腿走路。

  一條是聯繫林雅,一條是依舊和赫連峰這邊斡旋。

  迫不得已,再把楊玄的那一招丟出去。

  就如同當年在蜀地時,他曾和那些惡少爭鬥,從來都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告訴子泰,讓他也來。」

  梁靖的一百萬錢回去就給,這點信譽楊玄還是相信的。

  「去哪?東宮?讓他先去,我再睡會兒。」

  在陳州楊玄沒法睡懶覺,周寧每天起得早,這個不提,他能耍賴繼續睡。但周寧會去請了怡娘來。

  怡娘不干別的,就站在門外。

  「郎君,天亮了。」

  「郎君,吃苦才能享福。」

  就差讓他臥薪嘗膽了。

  得!

  我起還不行嗎?

  可到了這裡後,楊玄就徹底的放羊。

  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朦朦朧朧的繼續睡。

  那種靈魂清醒,但神智在休息的感覺太爽了。

  飄飄欲仙啊!

  「郎君!」

  楊玄正在神魂出竅的美好時刻,王老二大喊一聲,把他嚇得魂魄歸體。

  「叫魂呢!」

  王老二在門外說道:「老賊打人了,那邊來了個官員,說是要帶走老賊!」

  「都不省心!」

  楊玄穿衣,揉著眼睛出來。

  「哪呢?」

  「前面。」

  前院,王登正在和一個北遼官員交涉。

  老賊和屠裳在後面些,另一個小吏面色蒼白,有些不知所措。

  「何事?」

  楊玄出現,王登回身,「說是看到有人窺探,孫聞和伱這個隨從就出手打傷了那人。」,他指指邊上蹲著一個北遼小吏。

  小吏的胳膊斷了,滿臉冷汗,卻一聲不吭。

  這硬漢啊!

  楊玄問道:「有什麼問題?」

  官員冷笑,「何曾偷窺?不過是找事罷了!」

  老賊沒吭氣,他知曉此刻吭氣沒用。另一個小吏叫做孫聞,他走過來,「是小人打斷了他的胳膊。」

  老賊說道:「小人抓的人。」

  一個抓人,一個動手。

  幹得好!

  楊玄看著官員,「我信他們!」

  官員看了老賊和孫聞一眼,「這是要在寧興跋扈嗎?」

  王登低聲道:「看來這邊消息散開了。」

  老王這個感覺很敏銳……本來客客氣氣的官吏,今日就冷著臉,顯然得知大唐使團此次是有求而來。

  有求而來,那就對不住,別想有好臉。

  後面一群軍士正在虎視眈眈。

  唐使來求人。

  北遼令人出手窺探,這沒問題。

  換做是在大唐,鏡台也會幹這種事兒。

  但被發現後卻理直氣壯的不依不饒。

  這,不對!

  看看那些官吏的有恃無恐。

  誰給了他們底氣?

  赫連峰?

  不至於。

  作為北遼皇帝,赫連峰還不屑於用這等小手段來對付大唐使者。

  要緊的是。

  哪怕是楊玄也不得不承認,赫連峰沒有這個時間,也沒有這個動機。

  這等小事到不了他那裡。

  所以,這事兒基本上和太子、三皇子脫不開關係。

  王登低聲道:「罷了,呵斥一通了事。」

  「憑什麼?」楊玄看著他,眼神中有冷意。

  「大局為重。」谷賷

  「什麼是大局?」

  楊玄指指腳下,「站在異國之疆土上,維護大唐尊嚴,這才是使團的大局!」

  這話說的鏗鏘有力,使團隨員們不禁昂首挺胸。

  曾幾何時,大唐的威名令這片土地上的人聞風喪膽。

  時移世易,如今的大唐竟然變成了破落戶,連使團都會被人敲打。

  這特麼換做是以前該怎麼辦?

  一雙雙被激發了榮譽感的眼睛看著楊玄。

  楊玄說道:「回吧!」

  官員上前一步,「今日我要帶著他們。」

  楊玄問道:「帶走誰?」

  官員指著老賊和孫聞,「此二人!」

  楊玄毫不猶豫的揮手。

  啪!

  官員捂著臉,不敢置信的連退幾步,「上啊!」

  那些軍士拔刀緩緩走過來。

  楊玄不退反進。

  「大唐使團駐地便是大唐疆土,今日,若是讓你等持刀傷到一個大唐人,那便不死不休!」

  王登猶豫了一下,嘆息一聲,伸手,「刀來!」

  一個隨從遞上橫刀。

  隨即自己也默默跟上。

  數十隨行官吏跟在楊玄的身後。

  官員捂著臉,嘶聲道:「你等動手打人!」

  色厲內荏之輩!

  楊玄心中大定。

  特娘的,就是一頭紙老虎!

  「滾出去!」他指指外面。

  那些軍士茫然看著官員。

  官員咬牙切齒的道:「退!」

  東宮的人交代他別太客氣,可沒說能砍殺幾個大唐人。

  哪怕兩國廝殺的最為慘烈的時候,也不曾對對方使者動手。

  這個頭,不能開!

  後面,屠裳低聲道:「郎君為你願意和北遼翻臉。」

  老賊淡淡的道:「老夫願意為郎君赴死。」

  「此事沒完!」官員輸人不輸陣,「去殿下那裡分說。」

  「老夫去吧!」王登擔當還是有的。

  「我去。」梁靖先前請楊玄一起去,只是他想睡懶覺。

  王登低聲道:「你這法子極好,稍後若是翻臉就動手,他們投鼠忌器,嘿!你趁機回來。」

  老王有些意思。

  雖說使團人少,但可以撒潑啊!

  你有本事就動手!

  不敢動手你就是狗娘養的!

  老王更適合去做媒婆。

  楊玄回身,官員喊道:「哎!可是不敢去?」

  「耶耶還沒洗臉!」

  早飯也沒吃!

  洗漱,吃早飯,楊老闆慢騰騰的帶著老賊和孫聞出去。

  官員帶著一隊軍士在等候。

  就像是押解般的。

  楊玄笑了笑,「走。」

  這裡距離皇城很近,幾步路就到了。

  孫聞有些緊張,低聲問道:「若因此使團無功而返,我算不算是罪人?」

  「不怕死?」老賊答非所問。

  孫聞搖頭,「進鴻臚寺的那一日,有前輩給我上了一課。」

  「還上課?」

  孫聞點頭,「前輩問,你可貪生怕死?我說不怕死。前輩問,你可做好準備為大唐去死了?我說……做好了。」

  老賊有些好奇,「鴻臚寺不至於吧?」

  孫聞嚴肅的道,「前輩說,從走出大唐疆土的那一刻起,你的性命就不再屬於自己。」

  「那屬於誰?」老賊沒正兒八經的做過官吏,哪怕是跟在楊玄的身邊,也只是廝混。

  「旌節。」

  ……

  東宮。

  楊玄等人到時,見梁靖還在外面站著。

  這……吃閉門羹了?

  使者求見,太子不見。

  這是明晃晃的發出一個信號:大唐使者不受待見。

  赫連峰不會這麼幹。

  孫聞面色漲紅,「北遼太子無禮!」

  但沒有哪條禮儀說一國太子必須見使者,而且赫連丹能隨便找出幾十個此刻忙碌的理由來搪塞。

  官員冷冷的看了楊玄一眼。

  上前問道:「殿下可在?」

  門子說道:「長陵公主尋殿下有事,且等等。」

  官員回身,淡淡的道:「公主深得陛下寵愛。」

  孫聞嘆息,「這個藉口找的好,無話可說。」

  官員和門子低聲說話,不時看看楊玄等人,笑的格外的快意。

  梁靖退回來,低聲道:「當年我曾去尋人借錢,就是這般被搪塞。沒想到兩國之交也是如此。」

  「你把兩國當做是鄰居也成。」楊玄把玩著一塊光禿禿的玉石,盤圓潤後再給阿寧。

  「北遼便是強鄰。」梁靖撫須,「當初在蜀地時,鄰居身份高,時常斜睨著我家,盛氣凌人。我冥思苦想,想著如何給他家一個震懾。想了許久尋不到法子。後來一次,幾個兄弟來尋我,袒胸露懷,身上還有刺青……從第二日開始,鄰居看著我就和氣了。」

  「知曉是為何嗎?」楊玄挑眉問道。

  梁靖笑的惡劣,「他是瓷器,我是瓦礫,他怕了。」

  梁靖如今是朝中新貴,往日的經歷沒人敢再提,他自己更是閉口不談……乞丐翻身做了皇帝,沒事兒提當初乞討抓虱子的經歷有趣嗎?

  今日他卻主動提及了當年的落魄。

  「北遼是瓦礫,大唐是瓷器。」梁靖嘆道:「娘的,可耶耶喜歡做瓦礫啊!」

  「回頭我送你一車。」楊玄眯眼看著裡面,心想赫連丹這個手法有些下作了吧!

  窺探,跋扈,接著給你吃閉門羹。

  幹這事兒的是哪些人?

  下層官吏。

  你一北遼太子幹這事兒,丟不丟人?

  「人品有問題。」

  「你說誰?」身後傳來了三皇子的聲音。

  「呵呵!見過三皇子。」楊玄回身拱手。

  赫連勛微笑還禮,指指裡面,「不進去?」

  楊玄嘆道:「哎!在大唐,太子要緊的是讀書和觀政,大遼太子忙什麼呢?」

  赫連勛說道:「一樣。」

  「哦!那就是在讀書。」楊玄加重了語氣,「聖賢書,讀的廢寢忘食,無暇見客。」

  「是啊!」赫連勛嘆道:「大兄讀書辛苦。」

  說著赫連勛就進去了。

  「你在試探!」梁靖眼睛放光,「什麼個調調?」

  楊玄雙手抱胸,笑呵呵的道:「這兩兄弟不對盤,今日我便試探一番,順帶給三皇子一個攻擊太子的口實……」

  「大唐使者求見,太子竟然晾著他們。」梁靖笑道:「你這人……陰險!」

  「喜歡不?」

  「喜歡!」

  孫聞在邊上聽著兩位大佬的話,才恍然大悟楊玄方才已經悄無聲息的完成了一次挑撥離間。

  「使君該去鴻臚寺。」

  裡面一陣嘈雜,接著有內侍出來。

  「避讓!」

  幾個宮女冷著臉出來,「別過臉去!」

  是公主要出來了。

  眾人知曉規矩,都紛紛側身避開。

  唯有楊玄。

  微笑看著大門處。

  「無禮!」一個宮女厲喝。

  梁靖一看,低聲道:「丟人,趕緊低頭。」

  長陵出來了。

  二人四目相對。

  「公主!」

  「子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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