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梟雄之姿

  楊玄帶著兩百騎在趕路。Google搜索

  他必須要在夜色降臨前接近那個營地。

  他在馬背上回頭看了一眼,赫連燕正在咬牙堅持著。

  這女人先是從赫連春那邊趕到了這裡,又陪著楊玄趕去營地。

  果然,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

  那五百騎究竟是幹了什麼?

  這是楊玄想的最多的一個問題。

  但想了許久,依舊不得要領,乾脆擱下。

  許多時候,當你想一個問題想不通時,別和自己較勁,把它擱置了,偶爾一個靈光閃現,說不得就有了破開問題的契機。

  這個問題拋下,另一個問題浮起。

  赫連春和赫連燕這對倒霉蛋之間的關係究竟如何。

  毫無疑問,赫連春是一頭貨真價實的老狐狸,扮豬吃虎是本色演出,不用化妝。

  赫連燕是煙視媚行的典範,騷狐狸這個稱呼都不足以形容,能力出眾,堪稱是美貌與智慧並重的女人。

  赫連春的處境不大好,赫連燕能選擇的餘地也不大,上次她尋楊玄私下要了回春丹去售賣,也給楊玄抓到了一些信息。

  能銷售回春丹,就說明赫連燕私下有著自己的一套人馬。

  能在老狐狸的眼皮子底下發展出一套人馬,赫連燕旳能力堪稱超卓。

  赫連春難道就不忌憚她?

  可滅口這等機密事兒都能讓赫連燕來做,可見她深得皇叔的信任,堪稱是心腹中的心腹。

  但……前陣子可不是這樣的。

  這人,就是善變的!

  傍晚時分,他們接近了營地。

  營地里,五百將士正在喝酒。

  雷動坐在篝火旁,幾個低階將領喝的半醉,舉起碗相邀。

  「喝!」

  幹了碗中的酒後,一個將領紅著臉湊過來,「雷動,使者還是不來,要不,咱們先回去?」

  「回去作甚?」有人不解的道:「既然能樂呵,那就樂呵。」

  「就怕楊狗夜襲。」

  「楊玄此行戰戰兢兢,見到咱們都得繞路走,哪敢夜襲?」雷動笑了笑,「不如此,使者哪敢說五百騎就能滅了楊狗。」

  「雖說咱們大遼鐵騎強橫,可五百騎想滅楊狗,我覺著把握不大。」

  「可使者孤傲,皇叔不好得罪。不過皇叔帶著人馬就在後面,明日就能趕到接應。」

  「那就放心了。」

  眾人舉碗痛飲。

  夜色降臨,營地里篝火熊熊,眾人依舊在喝著。篝火邊,不少人爛醉如泥,躺的到處都是。

  雷動看著這一幕,眸色微冷。

  「喝!」他舉起碗。

  沒醉的將領就剩下一個,但也差不多了,他醉眼迷離的舉起碗,「喝!」,隨即仰頭喝酒。

  雷動舉起碗,猛地仰頭,酒水全數從肩頭上方潑在了身後的草地上。

  人類吃大餐,蟲子也跟著開葷。一群螞蟻抬著肉屑,排成長隊,從篝火旁往巢穴去,被這碗酒水潑了個水淹七軍。

  「喝!」最後一個將領倒下。

  雷動起身,看看營地里剩下數十人還在喝,其他人不是進了帳篷,就是躺在邊上。

  他悄然往後面去。

  找到自己的馬,牽著緩緩離開。

  夜色中,雷動回頭看了一眼。

  遠方好似有些東西。

  雷動深吸一口氣,「可惜了這些勇士!」

  楊玄帶著人接近了營地。

  隔著老遠就嗅到了酒肉味道,篝火旁能看到人影晃動。

  「就是這裡。」赫連燕低聲道:「不可留下一人。」

  「內應呢?」楊玄問道。

  這等情況下,沒有內應是不可能的。否則走脫一個,赫連春的滅口就算是失敗了。

  赫連燕的桃花眼在夜色中閃閃發光,「他若是還在,那就一起殺了。」

  蛇蠍美人!

  「老二。」

  「哎!」

  「記住了,越美的女人就越危險,以後見到了就離的遠遠的。」

  「為啥?」

  那個老人的聲音說道:「女人越美就越自負,自負的女人心大,你滿足不了她。」

  「我不找女人!」

  「胡說,不找女人,難道找男人?」

  「女人太麻煩。」

  「等你嘗過了女人的滋味,就不會這麼說了。」

  「屠公。」

  「嗯!」

  「你今日好像一個人。」

  「誰?」

  「老賊!」

  赫連燕冷著臉,「老狗!」

  楊玄淡淡的道:「忘記了介紹一下,這位老狗能用一根手指頭碾死你!」

  赫連燕馬上改口,「老丈。」

  身後的涼意這才消散。

  「你變臉的速度比許多男人還快。」

  「過獎。」

  「我說的是快男。」

  「你成親之後,好像越發的浪了。」

  「呵呵,過獎!不如此,如何能壓住你這頭騷狐狸!」

  歇息的差不多了,楊玄最後問道:「確定全殺光?」

  赫連燕淡淡的道:「你成親之後還多了個毛病,疑心病越發的重了。」

  楊玄舉起手,身後歇息的眾人站了起來。

  「上馬!」

  眾人上馬。

  「老賊!」

  「在。」

  「帶三十人看住他們的戰馬。」

  「是!」

  「南賀。」

  「在。」

  「你帶著一百兄弟在外圍游弋,捕殺漏網者。」

  「是。」

  「老二!」

  「哎!」

  「你護著赫連燕。」

  「我不會跑!」

  「只是保護!」

  王老二看了赫連燕一眼,「郎君,她要跑能弄死不?」

  「隨你!」

  楊玄雙腿一磕馬腹,戰馬開始前行,隨即加速。

  篝火邊,幾個酒量最好的也差不多了,正勾肩搭背吹噓。

  「那年我跟著皇叔去清掃部族,我被五十人圍困,就這麼一把刀殺了出來,五十人吶!嗝!五十人吶!就這麼……就這麼……被我殺光了。」

  「什麼聲音?」有人側耳。

  「是風吹。」

  人喝多了,五感會遲鈍。

  馬蹄聲漸漸沉重。

  「是誰啊!」有人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視線內一片漆黑。

  喝多了,視力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帳篷里有人走了出來,揉著眼睛道:「可是皇叔來了?」

  數十騎沖了進來,篝火的映照下,有人驚呼,「是唐軍!」

  「敵襲!」

  營地外,赫連燕看著楊玄帶頭衝進了營地,隨即展開了一場屠殺。

  「哎!老二。」

  赫連燕知曉王老二有些傻,就想打探些消息。

  「幹啥?」

  赫連燕問道:「太平那邊的回春丹這麼掙錢,你家郎君就沒想著再多弄些?」

  王老二嘆息,很是語重心長的道;「郎君說了,不要老是盯著褲襠里的那點事掙錢,咱們要大氣些。話說,你也沒褲襠啊!」

  桃花眼差點就扭曲成了蛇眼,赫連燕再問,「那什麼大氣?」

  王老二看著她,再度嘆息,「你覺著我傻?」

  不是嗎?赫連燕笑道:「你很聰慧。」

  「那你還問這等機密事作甚?小心我一巴掌拍死你!」

  營地里殺的太輕鬆了,以至於楊玄把現場交給麾下,自己策馬出來。

  「差不多了。」

  「我看到了活口,還不少。」

  「大晚上幹活,總得有些娛樂吧!」

  「什麼意思?」

  「死那麼多人,難道自己挖坑?」

  少頃,俘虜被集結起來。

  「挖坑!」

  百餘人此刻酒已經醒了,有人喊道:「挖坑是埋咱們的。」

  「是個聰明人,弄死!」楊玄隨口道。

  王老二說道:「我試試箭法。」

  他拿出弓箭,張弓搭箭,看樣子手生。

  那個俘虜說完就後悔了,見王老二用弓箭瞄著自己,就往後躲。

  「咻!」

  箭矢飛出去,右側第三個俘虜中箭慘嚎。

  這偏的也太遠了吧?

  王老二再度張弓搭箭。

  咻!

  再度射殺一人,不過距離那個俘虜越發的遠了。

  他第三次張弓搭箭,俘虜們齊齊散開,露出了那個多話的傢伙。

  「看著!」王老二信心十足的鬆開手。

  咻!

  左側的俘虜群中有人慘嚎一聲。

  這特麼偏的沒邊了!

  有俘虜喊道:「他是故意的,跑啊!」

  隨即一陣砍殺,只剩下了數十人。

  「人手不夠。」南賀頭痛的道,至於惹事兒的王老二,他不敢惹,惹了不提楊玄和老賊,屠裳也不會善罷甘休。

  挖坑的事兒變成自己干,丟醜的王老二蹲在邊上發狠,「回去我就苦練箭術。」

  「老二。」

  屠裳過來蹲在他的邊上,「箭術不好練。」

  「我不信邪!」王老二的骨子裡有這種狠勁。

  「老二。」

  「哎!」

  「想不想練槍術?」

  嘶!

  連楊玄都兩眼放光。

  答應他!

  只需想想葉縣城頭的那道槍影,楊玄就覺得自己賺大了。

  老賊乾咳,示意王老二趕緊答應。

  王老二搖頭,倔強的道:「不!」

  「為何?」屠裳依舊不死心。

  「阿娘說王家的功法若是不能傳下去,她就死不瞑目。」

  「可你能傳啊!」

  「我就只能練一個,練兩個會分心。」

  「可你以後能教給孩子!」

  「屠公,你的槍術厲害不?」

  「絕頂厲害!」為了收個徒弟,屠裳拍著胸口發誓,「絕對當世第一流!」

  「哎!」王老二嘆息,「若是你的槍術這麼厲害,那我以後定然會教給孩子,王家的功法就廢棄了。我會對不起阿娘……」

  這什麼神邏輯?

  屠裳又蠱惑了幾句,可王老二卻死活不答應,這才失望的去散心。

  等屠裳走後,王老二抬頭,笑嘻嘻的問道:「郎君,我說的可對?」

  一臉要獎勵的模樣!

  楊玄咬牙切齒的指著他,「毒打!」

  老賊撲上來就是一陣毒打,邊打邊罵道:「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緣,你竟敢拒絕!」

  剩下數十俘虜,氣喘吁吁的把屍骸丟進坑裡。

  隨即。

  他們自覺的站在坑邊,開始顫抖。

  多活了一陣子,他們卻發現越發的恐懼害怕……

  「饒命,我願意歸降!」

  有人慘呼道。

  赫連燕低聲道:「動手吧!」

  楊玄說道:「這是皇叔的心腹吧?」

  赫連燕默然。

  「心腹都能殺……」

  楊玄覺得皇叔有梟雄之姿。

  他舉起手。

  「饒了我!」有人尖叫著。

  有人癱坐在地上,屎尿齊流。

  楊玄用力揮手。

  血光映紅了夜色。

  ……

  今夜星光燦爛,夜風吹拂,帶來了陣陣青草的香氣。

  赫連春在大帳里吃了些東西,艱難起身,吩咐隨從,「本王去柳松那裡,若是沒大事,今夜別打擾本王。」

  「是。」

  赫連春走出了大帳,深吸一口氣,說道:「夜色不錯。」

  柳松是赫連春的心腹幕僚,所以單獨一個帳篷。他前年娶了個十七歲的少女,被人說是老牛吃嫩草。

  老夫少妻在這個時候常見,地位越高的越常見。可老夫娶了少妻後,還能生下孩子,而且是兒子的,就少見了。

  柳松五十多歲了,妻子孫玉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別提多樂呵了。連赫連春都來沾沾喜氣,弄了酒宴為他道賀。

  因為孩子鬧騰,所以柳松還多要了一個帳篷,專門讓孫玉帶孩子。

  赫連春到時,柳松正在帳外散步。

  「柳先生。」

  柳松聞聲回頭,笑道:「皇叔怎地來了?」

  「哎!今日被那使者呱噪了一番,心情鬱郁,弄些酒菜來。」

  二人進了帳內,赫連春的心腹侍衛在外圍警戒。

  幾杯酒下肚,柳松問道:「如何?」

  赫連春的雙眸在燭光中閃爍著,「天氣不大好,保留屍骸會臭,就讓他們把人頭砍下來,醃製了一番,等明日就送回來。」

  「赫連燕可靠?」柳松舉杯。

  赫連春舉杯喝了,緩緩說道:「她別無出路,原先本王想收拾她,可如今卻沒了這個心思。她能在本王的庇護之下活著,這便是她的福氣。」

  「如此,此次算是圓滿了。」柳松撫須笑道:「寧興咄咄逼人,老夫還在想皇叔該如何破局,可沒想到耶律固的到來讓皇叔找到了契機。殺了此人,栽贓給陳州軍,皇叔再上一份乞骸骨的奏疏,這盤棋就活了。」

  「可惜了那五百人!」赫連春嘆息,隨即問道:「今日孩子如何?」

  柳松笑道:「孩子頗為可愛,哭鬧了一會兒,竟然就咯咯咯笑了起來,哎!讓人愛煞!」

  「讓她過來。」

  柳松起身出去,晚些,帘子被掀開,一個少女抱著襁褓進來。

  「見過皇叔。」少女福身,眉間都是溫婉的氣息。

  赫連春輕聲道:「說過多少次了,讓你叫我三郎。」

  少女赧然一笑,「三郎。」

  「來!」

  少女走過來,坐下時,赫連春小心翼翼的扶了她一把,埋怨道:「讓你多吃些羊肉不肯,看看瘦弱的一陣風都能吹走。明日我讓人燉了嫩羊肉,你好歹也吃一碗。」

  孫玉坐下。

  赫連春伸手。

  「把孩子給我!」

  他抱著襁褓,柔聲道:「叫阿耶!」

  燭光下,那張肥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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