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飽以老拳

  「阿寧!」

  「嗯。」

  「我要揭開蓋頭了。」

  「好。」

  洞房花燭夜,楊玄小心翼翼的揭開了新娘的蓋頭。

  周寧坐在床邊,羞赧低頭。

  「阿寧,你抬頭啊!」

  楊玄說道,腦子裡全是捲軸里學的房中事程序。

  周寧緩緩抬頭。

  「郎君!」

  一張臉突然變成了赫連燕……

  「叔叔!」

  赫連燕媚笑。

  楊玄心痛無比,「阿寧呢?阿寧!」

  「叔叔!」

  赫連燕撲了過來,小嘴張開,恍若一個黑洞,無比巨大,衝著楊玄吞噬了過來。

  「救命!」

  楊玄猛地醒來,腦子裡依舊是夢境,分不清此刻是夢還是現實。

  他坐起來,用力搓了幾下臉頰,依舊有些懵。

  走出房間,烏達一伙人正在洗漱,老賊在散步,,王老二蹲在那裡玩泥巴……

  「多大人了?還玩泥巴!」楊玄怒了。

  王老二苦著臉不說話。

  楊玄猛的清醒過來,問道:「先前可聽到我說什麼了?」

  「啊!」老賊愕然。

  「沒有。」王老二起身跑了。

  艹!

  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老賊黑著臉,「郎君放心,回頭小人收拾他。」

  做夢喊救命被聽到了。

  楊玄木著臉,覺著自己社死了。

  吃了午飯,楊玄準備睡個午覺。

  「叩叩叩!」

  有人敲門。

  老賊去開門,王老二按著刀柄,走到了大門側面。烏達等人在後面些待命。

  門開,老賊閃開,進來的是太平軍軍士。

  「見過明府。」

  「如何?」

  哪怕在走之前就做好了各種準備,可楊玄依舊有些擔心。

  「淳于間一到太平就重傷兩名百姓,隨即激怒太平軍。恰逢瓦謝游騎突襲,淳于間帶著親信遁逃。曹縣丞帶著太平軍一戰擊敗敵軍。」

  妥了!

  老賊輕蔑的道:「還真想去摘了郎君的果子,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這個果子讓楊玄下意思的夾了一下腿,「粗俗。」

  老賊低眉順眼的道:「是。」

  隨即他建言道:「郎君,淳于間一走,不少人怕是不敢再去太平,好機會啊!」

  「好機會是好機會,可不少人就算是不能去摘果子,也不會坐視曹穎順風順水的接任。」

  「那……要不去尋梁靖幫忙?」

  楊玄搖頭:「此事無需尋他。」

  晚些,楊玄拎著一個袋子出發了。

  梁靖已經接到了消息。

  「淳于間成了喪家之犬,哈哈哈哈!」

  商虎雲剛好從北疆歸來,正在給梁靖說著此行的經歷,聞言低聲道:「梁郎中,機會來了。」

  梁靖看著他,目光睥睨,「什麼機會?」

  商虎雲說道:「此次下官去太平,覺著楊玄此人行事機變,而且下官得知楊玄悍勇,每戰必身先士卒。下官心想,這樣的人不可不拉攏。如今淳于間倒霉,下官以為,這是楊玄的安排……」

  梁靖想了想,「也就是說,楊玄想為某個人謀取太平縣縣令之職?」

  商虎雲點頭,「那個曹穎便是楊玄的人,且楊玄在太平費盡心力打造了太平軍,另有商人無數,這樣的基業,他不交給下屬借勢升遷,那他不是聖人便是神仙。」

  「太平縣縣令……」梁靖沉吟著。

  商虎雲笑道:「此等事於梁郎中不難,有人說楊玄和王氏有交情,卻從不見他去王氏拜見,可見此言為虛。如此,他能倚仗的唯有娘娘和梁郎中。下官斷言,他必然會來求梁郎中。此事……梁郎中自然可拿捏他,不求別的,就要此人對娘娘感激不盡。」

  梁靖沉吟良久,「也好。」

  ……

  楊玄拎著著袋子到了吏部。

  「北疆楊玄,求見羅尚書。」

  楊玄現在身無職務,只能如此自稱。

  門子換人了,看到他拎著的袋子,皺眉道:「行賄走錯了地方。」

  「呵呵!」楊玄露出一個男人的笑容,「只管稟告。」

  「尚書今日脾氣不好。」門子好心提醒,隨即進去。

  「南疆清掃了異族,接著便要咱們的官吏去接手,這個不去,那個不去,都想留在長安,留在關內享福呢!」

  值房內,羅才近乎於尖刻的說著。

  「尚書。」

  門子不在乎氣氛,他的職責便是通報。

  「何事?」

  「北疆楊玄求見。」

  「不見……等等!」羅才一怔後,腦子裡馬上就浮現了那個藥材,「讓他來。」

  隨即他指著幾個官員喝道:「但凡不去的,此後升遷一律不考慮。」

  「是。」幾個官員被噴了許久,此刻見他指著大門,不禁如蒙大赦,頗為感激來解圍的楊玄。

  眾人出去,就看到了拎著布袋子進來的楊玄。

  「這人又來行賄……還真是膽大啊!」

  楊玄進去了。

  預料之中的咆哮沒有傳來,幾個官員悻悻的走了。

  「尚書變了。」有人嘀咕,「要不明日我也來試試。」

  「見過羅尚書。」楊玄一點都不見外的把布袋子丟在邊上。

  「什麼東西?」羅才冷著臉。

  「就是些草原上到處都是的草藥。」楊玄隨口道,仿佛是送了羅才一袋子青草。

  「咳咳!」羅才覺得腰子有些發熱。

  「你來何事?」

  「下官在陳州太平縣為縣令,不說嘔心瀝血,但殫思竭慮,不顧生死卻是公允評價。下官去之前的太平人稱罪惡之城,曾七度被破城。」

  要想說動羅才,就不能遮遮掩掩,楊玄目光炯炯的道:「隨後的繼任者下官也曾抱以厚望。可此人才將去了太平,就打壓老人,激怒太平軍……」

  羅才舉手打斷了他的話頭,「老夫已經接到了消息,覺著很是荒謬。老夫問你,可曾給繼任者使絆子?」

  羅才是老吏部,見多識廣,若是說假話,興許會被噴個狗血淋頭。可不說假話……我是個誠懇的人。

  楊玄誠懇的道:「令人給他找麻煩是有的,可卻不會不顧大局。此人一到太平,身邊人就重傷兩名百姓,喝罵功勳赫赫的太平軍為賤狗奴,狗人犯。」

  「果真?」羅才的眉挑了起來。

  下面的人怎麼可能會事無巨細的把當時的情況匯報上來,羅才只知曉新任縣令棄城而逃,但憑著多年吏部的經驗,覺得此事並不簡單。他只是詐了一下楊玄,本以為楊玄矢口否認,沒想到他卻坦然承認給新任縣令找麻煩。

  找麻煩和使絆子是兩碼事。

  「你能實話實說,老夫很是欣慰。」

  我還有許多沒說……楊玄誠懇的道:「下官慚愧。」

  「瓦謝來攻可是真的?」

  「真的。」

  斬首的首級在那呢,陳州會派人去查驗,這個瞞不過人。

  年輕人雖說有些小錯,但瑕不掩瑜……羅才問道:「那你來此是為何?」

  「為了瓦謝部。」

  「哦!說說。」

  「下官在太平時就已針對瓦謝部做了不少準備,各種手段都已齊備,就等著時機一到便滅了瓦謝部。」

  「可如今下官身不由己。」

  「你再回太平不合適。」羅才說道:「你可是想舉薦誰?」

  「太平縣縣丞曹穎。」

  「是你的人吧?」

  「舉賢不避親。」

  呵呵!

  年輕人急赤白臉的模樣啊!

  羅才不禁恍惚了一瞬,想到了自己當年掀起大案,把縣裡的官吏幾乎一網打盡的歲月。

  「他接任有何好處?」

  好處太多了,我的討逆大業此刻第一個根基就在太平……楊玄說道:「一年滅瓦謝!」

  三大部羅才自然是知曉的,「三大部一直是北疆的隱患,多年來北疆一直拿他們沒辦法,你可知信口雌黃的代價?」

  瓦謝部此刻內部在商人們的作用下不斷分化,隨著和太平貿易往來的加深,會不會有小部族高喊『太平、瓦謝是一家人』的口號?

  楊玄堅毅的道:「一年為期,必滅瓦謝!」

  「老夫拭目以待!」

  妥了!

  楊玄告辭。

  第二日,梁靖還在等楊玄上門。

  可楊玄卻去了國子監。

  「他竟然不來?」梁靖的眸中多了些猜疑和陰鬱。

  羅才出現在了朝中。

  他剛把最近需要調動的官員名冊遞交上來,中書和門下已經過了一道,今日便是來商議,看看誰會提出質疑。

  先是高階官員的審核。

  高階官員的任命在事前就已經充分進行了各方利益交換,所以反而是一致通過。

  接下來的是中下層官員。

  爭執開始出現了。

  一個多時辰後,皇帝開始打哈欠。

  「太平縣縣令……曹穎,此人出身平庸,且履歷太過簡單……」鄭琦皺眉,就差沒飆出那個詞:幸進之徒!

  淳于氏此次算是灰頭土臉,一家四姓同氣連枝,都知曉了些。這些老鬼瞬息就想到了傾軋這個詞。

  淳于間去摘果子被楊玄的人坑了。

  此刻看到曹穎的名字出現在名冊中,鄭琦無需問國丈,徑直開戰。

  「他適合此職。」羅才簡單回復。

  鄭琦笑了起來,「長安等待分配的官員多不勝數,其中人才亦如繁星,為何不調配一人前去?另外,那曹穎是太平老人,若是他再繼任,這便是尾大不掉。羅尚書難道不知嗎?」

  這是人生攻擊。

  王豆羅想到了最近鄭琦的一個心腹升遷被吏部卡住的事兒,就知曉鄭琦今日是要新仇舊恨一起報。

  想到淳于氏在太平丟了個臉,王豆羅就不禁暗喜。他準備見勢不對再出手,幫襯羅才一把。

  羅才抬頭。

  一雙老眼驟然銳利。

  不好!

  楊松成見狀不禁想到了上次羅才這般模樣的時候,那一次,數十不稱職的官員盡數被廢黜……一家五姓的人占據三成之多。

  羅才厲喝:「太平縣縣令在任上兢兢業業,殫精竭慮,扭轉了太平一線之頹勢。隨後被人誣陷,這等人老夫不屑於提及,無恥!」

  皇帝看了國丈一眼,莫名的生出了喜悅之情。

  羅才火力全開,「接著便有權貴子弟去接任,想摘果子,甫一到太平便重傷百姓,激怒駐軍,敵軍未至,竟然棄城而逃,可鄙!」

  皇帝的臉色變了,有些陰鬱。

  棄城而逃……這是想棄掉朕的江山嗎?

  「尾大不掉?」羅才起身看著鄭琦,「鄭尚書可知老夫為何對太平如此熟悉?在大乾三年之前,太平無人願去任職。就算是勉強調派了一人去,用不了多久便會裝病求去。」

  「這等地方鄭尚書說尾大不掉,鄭尚書可有兒孫?想來是有的,如此,鄭尚書可敢讓兒孫去太平任職否?若是敢,老夫在此懇請陛下,從此太平縣便交給鄭氏子孫管轄,世代罔替!」

  羅才鬚髮賁張,喝道:「你可敢?」

  敢才見鬼了!

  羅才見鄭琦不吭聲,冷笑道:「別說是太平,整個北疆都是險境。一旦北遼發作,頃刻間便是地動山搖。此次北疆大勝,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去北疆任職?可這等人去了作甚?待一年兩年便尋機回來,掛著個知兵的名頭,掛著個在北疆效力過的名頭,為此後的仕途鋪路。」

  羅才的聲音在大殿內迴蕩著:「陛下,北疆再艱難,可依舊有無數臣子、無數將士在為之戍守。這些忠心耿耿之人,大唐永不嫌多,當褒獎。那等一心想去混資歷,混名頭的,半個不嫌少,當責罰。」

  皇帝揉揉額頭,仿佛是疲憊了般的,「就這樣吧。」

  他沒說『可』,但態度出來了。

  皇帝和一家四姓之間的關係很複雜,合作中有爭鬥,所以能看到一家四姓吃虧,皇帝也是暗爽不已。

  羅才……皇帝起身看了羅才一眼,想到前陣子不少人建言,說什麼羅才執掌吏部時日太長,該換人了。

  換不得啊!

  群臣恭送,隨後散去。

  出了大殿,鄭琦追上了羅才,剛才憋著的怒火一下就迸發了出來,「老狗,今日你誣衊老夫,當老夫不敢出手不成?」

  羅才側身,喝道:「老夫在此,你欲如何?」

  自然是以後慢慢的炮製你……鄭琦手臂有些發癢,就舉起右手,想用左手撓撓。

  「好個狗賊!」羅才卻以為他要動手,就毫不猶豫的揮動老拳。

  呯!

  砰砰砰砰砰砰!

  少頃,羅才神清氣爽的拂袖而去。他的臉上挨了一拳,但鄭琦更慘,鼻血正在狂噴。

  還沒到梨園,皇帝就得了消息:「陛下,羅才與鄭琦在宮中鬥毆。」

  皇帝饒有興致的問韓石頭,「石頭覺著誰能贏?」

  韓石頭笑道:「英明不過陛下,陛下早就知曉了結果,卻來為難奴婢。雖說羅尚書比鄭尚書老邁,不過奴婢當年在宮中也打過架,深知有理之人會勇氣倍增。所以,奴婢以為是羅尚書勝。」

  一番話,便暗搓搓的給鄭琦蓋了個『無理』的帽子。

  內侍笑道:「韓少監恍若親見,正是羅尚書勝了,如今鄭尚書滿臉是血,正尋醫官呢!」

  皇帝不禁一樂。

  韓石頭低頭,「奴婢只是一些淺見。」

  太平可是郎君的根基,鄭琦那條老狗該死!

  皇帝回身,「賞羅才五萬錢。」

  這便是表態:此次吏部關於官員的調配,朕很是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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