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臘八就是年,臘月的時間過得似乎格外快——沈韶光忙著巡店、忙著菜品更新、忙著年終盤帳、忙著新年走禮,抽空兒還要談戀愛。🐲💞 ➅❾ѕᕼ𝓊Ж.Ⓒ𝓞Ⓜ 🐙ඏ
林少尹也忙,不能每天去看沈韶光,但他去時,若沈韶光不在,下次再見到,他雖嘴上說「無妨」,眼神兒中卻帶著些「幽怨」。
大約因為實在長得好,這樣似調笑似認真的「幽怨」每每勾得沈韶光心神動搖,一個會撒嬌的男人……
這個時候你能跟他講道理嗎?不能!沈韶光只想化身那些一擲千金只為博美人一笑的富豪,「給你買幾十克拉的祖母綠項鍊」「買有三百間屋子的別墅」「買他十輛八輛頂級跑車」,「買遊艇」「買小島」……但想想自己的房貸,罷了,夢該醒了。
看沈韶光神情變幻,林晏笑問:「想什麼呢?」
「我在懷古。突然有些明白當初幽王為博美人一笑點燃烽火時的心思了。只要美人兒高興,祖宗基業算什麼?王權富貴算什麼?不要了,不要了,統統不要了。」沈韶光揮著袖子,一副財大氣粗土豪樣兒。
林晏繃不住,笑起來。
沈韶光用手托著腮,「晏郎,你怎麼長得這般好看?」
「東市那些五陵年少雖然倜儻,卻少些讀書人的清雅氣韻;那些赴考的士子有的固然清雅,卻又缺些威儀;偶爾有朝中官員去酒肆吃飯,或許氣韻和威儀都不缺了,但都不年輕了,即便年輕的也不夠英俊……我這眼裡啊,粉色如土。」沈韶光搖搖頭,「你說這是為何呢?從前我看人也沒這麼挑剔啊?」
林晏越發笑起來,我的阿薺要哄人啊,真是能把死人哄得活轉過來。
沈韶光又說起別的,「我每日巡店的時候,有好吃的新菜,便想著我們林少尹或許愛吃,改日要讓他嘗嘗;有好玩的戲弄,便想著講給你聽,又覺得還是讓你親自去看更好,我講的沒趣味兒;經過馬市,也時常張望,看哪一匹能配上我們林少尹,便是脂粉不買,也要買一匹送給他……」
「今日坐車回來,撩起車簾時看見一個身影有些像你,我回頭張望了好久。💥👺 🎉👻」
「真想每日與你相伴。」沈韶光嘆息道。
林晏起先還笑,後面卻有些感動起來,自己又何嘗不是常常想起她,想時時與她在一起?
林晏抬頭摸摸沈韶光的鬢髮和臉,目光溫柔地看著她,又湊過去,隔著小桌案,額頭對著額頭頂一頂,「阿薺啊——」
「嗯?」
「原來兩情相悅是這麼好的一件事。」
……
沈韶光用自己的好口才省了幾十克拉的祖母綠項鍊、三百間屋子的別墅、頂級跑車、遊艇和小島,不但獲得林美人的諒解,還獲贈表白大禮包,現實演繹了何謂「一字千金」。
情場得意的沈店主,事業線走得也不錯。火鍋月剛完,新年宴席接檔,幾家分店都推出了各種帶著吉祥字眼兒的大宴小席和應景兒新菜,詩壁上也一片紅彤彤、熱鬧鬧,戲弄也排了新年專場,林少尹幫著勘定做序的詩集本子也擺在了店裡和東西市的書肆中。
林少尹到底河東才子,少年進士,那詩序前散後駢,思致深遠,文辭典麗,既有高屋建瓴處,道出讀書人讀書作文的目的和意義,又不乏意趣,說了於家國文章外,還要有些樂趣,品茗賞花、焚香聽雨、飲宴酬唱,不可當了枯木腐儒。
有這麼一篇序在,整個集子都高端大氣上檔次了不少,硬生生地把個GG冊子弄成了正經出版物的感覺。有不少讀書人來了翻看詩集,只看了這序,便擊節讚嘆起來,又問這寫序的「東堂主人」是誰——以林宅在如今的沈宅之東的緣故,林晏便隨意取了這麼個號。
堂倌兒早得主人吩咐,只言是主人家一位朋友。
士人們有人問:「這樣的文章斷不是普通人寫的,怕是朝中官員吧?」
堂倌兒們如他們的主人一樣貌似忠厚實則狡猾地一笑,「奴們如何知道主人家的事……」
沈韶光聽了自己店裡以及書肆的反饋,覺得自己估計的「十年八載」這詩集才有動靜響聲有點過於保守了,我們林少尹硬生生以一己之力壓縮了這一進程。˜」*°•.˜」*°• 69shux.com •°*」˜.•°*」˜
去李相家之前,在沈宅吃朝食時,沈韶光還狠狠地誇獎了一番林晏。林晏詩文是比沈韶光好,但當面論口齒,十個林晏也比不過沈韶光。
林晏慣常起得早,他到沈宅時,沈韶光才要吃早飯。沈韶光請他同吃,林晏自然不會拒絕。吃飯時,沈韶光說起大家對那篇序的推崇,只把林晏說的才比李杜韓柳。
林晏微笑著聽她胡吹,心思卻偏往了別處,往後的幾十載,每個清晨都這般與阿薺相對著吃朝食,聽她嬌俏笑語,真好。然後卻又陷入了矛盾中,自己上朝起得早,讓她也這麼早起來……她生得這麼嬌弱,還是多睡一會兒吧,只休沐日一同吃朝食就好。
沈韶光哪知道對面優雅地吃雞湯餛飩的林少尹已經想到了「朝朝暮暮」上,猶在吹著彩虹屁。
吃過飯,如同陪娘子出門的郎君們一樣,林晏坐在堂上吃茶看書,等著內室的娘子更衣打扮。
過了好一會子,沈韶光才出來。因是新年元正,又是去李相家,沈韶光打扮得頗為喜慶,感覺自己像個大紅包。
林晏微笑著打量她,「好看。」然後自動補充,「今日格外好看。」
沈韶光笑起來,都會搶答了,林少尹求生欲很強啊。
今日初三,李悅一朝宰輔,專門空出半天接待他們,其態度讓沈韶光動容又慚愧,見了他便依晚輩禮拜下。林晏之前已經與李悅詳談過了,這次主要是沈韶光正式拜見一下這位世伯。
李悅不避男女之嫌,親自扶起,仔細端詳她,然後嘆息,「從前不覺得,現在看,你與令尊鼻子嘴巴長得像極了,只是小女郎家,更柔和些。我是真的老眼昏花了,早先竟然沒看出來。」
沈韶光卻再次道歉。
李悅擺擺手,讓他們坐。
看著面前小兒女一對璧人,李悅想起楚九臨走時說的,「莫要再給人家林少尹說親了。」自己問他為何,他只笑。原來他早就看出來了。從前朝中便有「楚半眼」之說,說有的刑獄案子楚九隻看半眼,便能看出其中玄機,看來這本事一點也沒放下。又想到老友那夭折的仕途,和另一位老友的零落……沈五也只剩眼前這滴骨血了。
李悅接著看沈韶光,小小的女郎,無父無母,在掖庭那種地方長大,氣韻不說,難得這般達觀,到底是沈五的種!
李悅又想起當年沈五想買一幅前朝名畫,到底沒捨得買,「要給阿薺攢嫁妝。」如今小女郎到了出嫁的時候,他卻看不見了。
沈韶光心裡也傷感,面上卻帶著笑。林晏是他一貫的樣子,只不時用眼睛的餘光關切地看看自己的小娘子。
過年不宜說那些傷心事,李悅笑道:「我看見你酒肆出的那詩集子了,詩好不好的不說,那序是極好的。」然後意有所指地看林晏。
林晏微笑,行禮,「是晏的戲作,讓相公見笑了。」
李悅笑道:「又不是外人,客氣什麼?我說好便是真的好,」然後轉問沈韶光,「大娘看呢?」沈家只此一女,又無近枝,故而沈韶光便是家裡的大娘。女郎大了,李悅到底不好叫她小字。
「兒也覺得甚好。」沈韶光不見外,笑眯眯地道。
李悅哈哈大笑,林晏也無奈地笑了,堂中氣氛歡快起來。
既說到那詩集,自然就說到裡面的詩,李悅點評了兩句其中一首火鍋有關的詩,又笑道:「這又雪又酒又鍋子的,讓我想起那日落雪聖人賜的火鍋來。去年下雪,聖人賜下的還是舊式小鼎,今年就變成了火鍋,與你酒肆里的一般無二。」宰相午間在政事堂會食,皇帝時常會賜些飲食酒饌去,以表對老臣們的愛重。
「錯後,聖人還問滋味如何,神色頗為自得,我便與他說了你酒肆里三十日不重樣的火鍋……」李悅有些得意地笑了。
沈韶光微笑,看來李伯父與今上君臣很是相得啊,可以這樣家常玩笑。
「周相和吳相也說改日一定要去嘗嘗。」
沈韶光笑道:「為了不給伯父丟人,兒也要把這鍋子弄得再豐富些,再好吃些。」
「已經足夠多、足夠好了,」李悅笑道,「連能吃了便會做詩文的都有,還想怎樣?」
沈韶光和林晏都笑起來,他這分明說的是那與南燭鍋子有關的戲弄。
「小女郎家,這般促狹!」李悅笑著說沈韶光,「我猜這本子定是你編的?」
沈韶光不「居功」,把自己收集段子的辦法告訴他。
李悅納罕:「我們大娘這辦法頗有朝廷『採風』的意思啊。」1
沈韶光這回是實在不好厚著臉皮承認了,看看林晏,用到你的時候到了,林少尹!
李悅早看到她那一眼,不待林晏說什麼,已笑道:「說到那南燭火鍋,安然詩文寫得越發好了,莫不是這鍋子吃得多的緣故吧?」
沈韶光林晏同時想起南燭那「入腎添精」的功效和前兩日兩人的調笑,沈韶光不爭氣地紅了臉,林晏倒還繃得住,微笑道:「確實吃了不少。」
李悅笑起來,看這小子得意篤定的樣子,心裡又有點酸,若是沈五在,少不得要好好難為一番他,再看沈韶光的小女兒態,心裡越發酸了,便是沈五在,又能如何?女大不中留啊。
作者有話要說:1「採風」朝廷體察民情,在民間收集民歌民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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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沈韶光與林晏到底誰臉皮更厚,其實挺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