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一起吃螃蟹

  邵傑再次來到崇賢坊沈記酒肆。💛🐙 6❾Ş𝔥Ữˣ.Ćό𝐌 ♖😺

  沈韶光笑著迎他:「邵郎君來著了,你舉薦的那個醃貨商人送了幾罈子滄州糖蟹來,要不要蒸兩隻嘗嘗?」

  邵傑想了想,到底擺手:「罷了,不吃了。自從與小娘子合夥開酒肆,我這腰粗了好幾寸。家母這從前總嫌我瘦的,這會子也說可以了,正正好了。我只怕再這樣胖下去,娶不上新婦。」

  沈韶光仔細端詳邵傑,似乎是胖了些,但也不離譜啊。本朝對男子的審美,繼承了些魏晉遺風,美男們講究個身姿頎然、軒軒韶舉;其餘人等則適用另一標準——膀大腰圓、魁梧氣派。邵傑不是頭一掛的,依照後者的標準,現在這樣兒,算是正正好兒。

  沈韶光不甚上心地安慰他:「邵郎君離著庾子嵩的腰帶十圍還差得遠,無妨,無妨。」

  邵傑歪頭,擠兌她:「某有一事請教,林郎君比我吃沈記的飯吃得還久,怎麼就不胖呢?」

  嘴仗這種事,沈韶光鮮少有敗績,當下認真地跟他說:「人體內有一種東西,曰『基因』,林少尹大約就有這種『吃不胖基因』。」

  邵傑雖從前沒聽過雞什麼因什麼的,但還是明白了,「叫你這麼說,天生的?」

  沈韶光沉重地點點頭。

  阿圓從旁邊走,臉上綻出笑來:「我就說嘛,跟吃多吃少吃什麼沒關係,全是耶娘給的!」

  沈韶光:「……」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預感阿圓今天要破戒。

  邵傑笑起來:「憨婢子!那是你家小娘子在誇人呢,聽不出來?」

  阿圓停住腳,笑問:「啊?夸誰?誇我?」

  邵傑:「……」

  阿圓樂呵呵地搬著箱子走了,沈邵二人相顧無言,又不約而同地笑了。

  既然他要減肥,沈韶光便端上兩盞清得不能再清的清茶來,茶里沒加薑末、胡椒、糖、鹽、各種乾鮮果子,自然也沒有羊油、豕肉、牛乳、酥酪。

  邵傑喝一口,皺皺眉。

  沈韶光在心裡暗自一笑,問他可是又找到了合用的新店面。

  邵傑點頭,從袖子裡拿出一捲紙來,上面有幾家店面,注了地址、大小、價錢,畫了草圖。💜😲 69Ŝђ𝐔乂.cᵒ爪 🍧😎

  沈韶光拿過來看。

  邵傑才是真正的大富翁玩家,頭一家分店才穩定了,就馬不停蹄地操持開第二家店甚至第三家店。

  邵傑倒不是那沒譜的,且分店多,集中管理集中進貨,可以節省很多成本,關鍵是目前的資金儲備和盈利可以支撐接著這樣操作,因此沈韶光便任他作為。

  沈韶光圈了兩家,約定回頭一起去看。

  這是店裡第一次蒸糖蟹,阿圓端了一個托盤過來,「於三郎讓邵郎君和小娘子嘗嘗,這糖蟹是隔水蒸的好些,還是加了酒和桂皮熏著蒸的好些。」

  那蟹於三都已經切開了,露出焦糖色的蟹黃來。

  沈韶光看邵傑,邵傑到底捨棄了那杯一共沒喝兩口的清茶,「蒸個蟹還有這麼些講究?大概應該加了酒和桂皮熏蒸的味道更好些吧?」邵傑覺得,也許小娘子是對的,胖瘦都取決於那雞什麼因什麼的,多吃一口,少吃一口,也沒什麼。

  沈韶光請他先取食。

  邵傑拿了一塊,先咬蟹黃兒,「嗯,又甜又香又鮮,這是隔水蒸的?」

  阿圓點頭。

  邵傑吃完隔水蒸的,又吃另一種,細細地品了品,「隔水的更甜一點,但多些蟹腥氣,加了酒和桂皮熏蒸的,甜味淺淡一些,不腥氣——我還是愛這隔水蒸的,吃蟹子不就是吃這個味兒嗎?小娘子以為呢?」

  沈韶光正在慢條斯理地剔蟹螯里的肉,見他問,狡黠一笑:「這哪需要自己選?就讓它們賽一賽嘛。酒肆搞個『蟹子對抗賽』,讓食客投票,獲勝一方,我們會從投票者中抽出幸運者三人,每人贈該優勝蟹子一簍六隻,並新豐美酒一壇。」

  邵傑:「……」

  沈韶光接著道:「這一旬便是糖蟹對抗,下一旬便是糖蟹對糟蟹,再下一旬便是這些糖酒醃糟過的蟹子對活蟹,後面還可以弄個油炸蟹對清蒸蟹……我們乾脆弄個蟹月算了。」

  邵傑還有什麼好說的?真心實意地贊沈韶光:「就小娘子這些奇思妙想,我們肯定能把酒肆鋪滿整個長安城,再開到東都、北都、河東、山南甚至江南去。🐯☹  🎁♣」

  這回無語的換成了沈韶光,原來邵郎君已經在腦子裡把我們的商業版圖鋪到全國了嗎?

  沈韶光舔舔嘴唇,「不考慮在胡地也來幾家嗎?」

  邵傑知她逗趣,也配合地道,「也不是不行……讓這些蠻夷也品一品我們的東西,別成天家只會拿小刀子割半生不熟的肉吃。」

  沈韶光:「……「大唐百姓的民族優越感真是無處不在啊。

  「叫郎君這麼說,我們這飯菜還充滿了詩禮味兒?那我們若把店開去番邦胡地,算不算教化啊?」

  邵傑:「……小娘子想得太深遠。」

  沈韶光笑道:「關鍵,這種情況,朝廷是不是該給我們些補貼費?」

  邵傑和沈韶光同時大笑起來,做夢真好!

  邵傑說干就干,又專門聯繫了幾個蟹子供貨商人,保證了貨源,兩家分店便都開始了蟹子主題。

  店外的詩壁自然也跟著換了。

  阿圓拿著粉子刷牆,一邊刷一邊遺憾地與邊上琢磨構圖的沈韶光道,「小娘子費心費力畫的,這才幾天,就抹了去,可惜了的……」

  外面的GG圖隨著店裡新推的菜品走,阿圓抹去的是一幅水墨寫意的鱸魚,擺著尾巴,頗有優哉游哉之意。題詠也很合畫兒的意境:「思蓴鱸何必江南」。

  阿圓只覺得這魚畫得活靈活現的,對「蓴鱸之思」沒什麼感覺,其實她更惦記更上一期的烤羊腿,「就上回畫的那羊腿,抹了都好幾天了,我還夢到呢。」阿圓咽口唾沫。

  那羊腿兼工帶寫,用色艷麗,沈韶光甚至專門畫了羊腿上的油滴下濺起的火花,GG詞也逗趣——「刺啦」,竟是油脂滴下的聲音。有客人玩笑說,覺得這壁畫「帶響兒帶味兒」。

  沈韶光笑道:「無妨,無妨,去了羊肉,還有蟹子,慢慢夢就是了。」

  阿圓捨不得舊的,卻又期待起新的來。

  林晏忙了幾天,來沈記時,沈記的「螃蟹大戰」已經如火如荼地展開了。

  林晏看著外面詩壁上那螃蟹,笑起來,阿薺這畫兒當真「寫意」得很啊。

  牆上一個碩大無比的螃蟹,黃中帶赤,揭開了一半殼子,膏滿肉腴。這不算什麼,畢竟前面已經有同樣碩大同樣色澤艷麗的菊花魚和羊腿了。

  與前面幾期不同的是,蟹子旁邊還有個人,只用墨線勾勒的,還不及蟹腿高,戴著幞頭,一筆勾畫的衫袍,一把很明顯的鬍子,兩個圓點兒眼睛,一副驚愕的樣子。旁邊的題字是「壯哉斯蟹」。

  李太白說「燕山雪花大如席」,阿薺這是「一隻蟹子堪比屋」,林晏帶著笑,走進沈記。

  午食客人們已經散了,阿圓正在數「投票」,沈韶光在旁邊喝茶,笑眯眯地看著她。

  見林晏進來,沈韶光打招呼,「林郎君——」

  林晏點頭,突然想起那天她叫「晏郎」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聽她這樣叫自己。

  阿圓道:「還是隔水蒸糖蟹更多些,這幾日累計起來,酒桂蒸糖蟹少了三十餘票。」

  林晏笑問:「這是『賽蟹』嗎?」

  沈韶光吹拍:「到底是林郎君,一聽便知,可不就是『賽蟹』嘛。」

  巧言令色!看著她笑嘻嘻的模樣,林晏真是恨不得……

  沈韶光笑問:「郎君也來兩個蟹子吧?是吃我們這一旬招牌的糖蟹,還是蒸兩隻活的?」

  林晏笑道:「活的吧。」

  沈韶光加拍一句:「郎君會吃!對這種鮮物,其實活著清蒸才是對它最大的尊重——因為這最能存其鮮味兒。糖蟹糟蟹大多都是因為蟹子不易存放輸運,沒奈何想的辦法。」

  林晏徹底讓她鬨笑了,沈韶光也眯眼與他對笑。

  那邊收拾蟹子的於三翻個白眼兒,這幾日是誰把糖蟹吹上了天?說什麼前朝煬帝吃的糖蟹上面貼了鏤金龍鳳,叫「鏤金龍鳳蟹」;說什麼滄州糖蟹、廣陵糖蟹、江陵糖蟹三大貢蟹,滄州蟹膏肥,廣陵蟹黃鮮,江陵糖蟹肉嫩……呵!小娘子的嘴!

  如今只要林晏來,沈韶光都撂下手裡的活兒,陪他坐著。

  雖然對著美人兒,大眼對小眼地干坐也很有趣,但要博美人一樂,就要說些什麼了。

  沈韶光巧嘴,給林晏講笑話:「說從前有個和尚,秋風起,蟹腳癢的時候,也學著凡俗人買了蟹子來吃。」

  雖只聽了個開頭兒,林晏已經彎起了唇角兒。

  沈韶光抿嘴,你這笑點不對,好嗎?

  林晏忍著笑,「你接著說。」

  沈韶光又提起興趣接著講,「那螃蟹刺啦刺啦地撓鍋壁。他燒火的小弟子聽了心裡不忍,合什念經。和尚覺得自個兒也該念些什麼,便念『善哉善哉,熟了就好了,熟了就好了……』」

  林晏微笑著看她。

  沈韶光已經基本可以確定林少尹沒有娛樂細胞了,他大約就是聽戲喊錯好兒,聽相聲「噫」錯點兒的那種人……算了,美人嘛。

  林晏正待說什麼,跑堂的端來了蒸好的螃蟹,並姜醋碟子和酒。

  沈韶光笑道,「吃蟹不可無酒,郎君約略飲一些。」

  林晏微笑點頭。

  沈韶光親為他燙酒。先是緩緩地把熱水注到燙酒的皿子裡,忖度著時間,手指碰一下壺壁,溫度適宜了,拿起酒壺,略搖一搖,使壺裡的酒熱度均勻,然後用布巾子擦過壺底,給林晏倒上一盞。

  看她嫻雅的動作,林晏想起去歲與李相在這裡飲酒時候的事來,那時候哪能想到兩人會這般模樣?

  林晏在跑堂端過來的清水中淨過手,拿了一個螃蟹,揭開蓋子,慢慢往小碟子中剔肉、剝黃兒。

  明奴走過來,神情嚴肅地坐在食案邊。

  沈韶光就吃它這高冷傲嬌樣兒,掰了兩個蟹腿,摳了肉出來餵它。又與它講道理:「這個不能多吃,涼性的,對腸胃不好。長公主的貓已經病了,前車之鑑啊。」

  林晏一邊剝蟹,一般看她逗貓。

  把蟹螯里的肉用蟹爪撥到碟里,林晏拿小勺舀些姜醋澆上,推給沈韶光:「趁熱吃。」

  沈韶光看看他,笑眯眯地受了他的殷勤。

  林晏這才給自己剝蟹子,一邊剝,一邊若無其事地問:「阿薺,長公主是不是與你說什麼了?」

  作者有話要說:和尚吃螃蟹的故事也是小時候不知道在哪兒看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