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交情深到什麼地步(補更)

  「我們見過,對嗎?」常歲寧問。

  「當然。」那女子皺著眉,語氣不善地道:「上次常娘子可是險些讓人將我給埋了。」

  常歲寧看著那摘下面巾後一臉怒容的女子:「這麼久了你還在生氣嗎。」

  被迫坐在地上草堆里的女子,聞言舉起被綁的雙手:「常娘子認為我是在為何而生氣!」

  她出於好意相救,對方邀她一同來此,結果轉頭便讓人綁了她的手腳!

  「抱歉,這的確是我失禮了。」

  常歲寧解釋道:「我不確定閣下來意,不知閣下是否有同行之人,是敵是友不能單靠那一箭來斷定——平日遠不至於如此行事,但當下正值我兄長生死攸關之際,實不敢有絲毫冒險。待確定閣下非敵,我必當賠罪。」

  那女子聽到賠罪前面的那句話後,臉色便緩和了下來:「不輕信於人,謹慎些也是好的。」

  「我是真心相助。」女子接受了被綁著說話的安排,正色道:「我這些時日一直都在京師,聽聞貴府郎君出事後,我家大長公主殿下便飛鴿傳書入京,命我們竭力助之。」

  這話是相對含蓄的,但她只能這麼說。

  但即便如此,常歲寧顯然還是會感到不解:「宣安大長公主……為何要幫我們常家?」

  「我們殿下與常大將軍乃是多年舊交,只是殿下為避嫌,未曾對外明言而已。」

  常歲寧將信將疑。

  她不由想到了老常提及她這位姑母時的古怪態度。

  「你可有證據能證明我阿爹與大長公主交好?」

  常歲寧問罷,也覺有些強人所難了,但空口無憑,她實在不敢輕信。

  不料那侍女立時道:「當然有!」

  「我受殿下所託,私下時常會去貴府給常大將軍送信,也曾送過可止腿疾疼痛的藥!那次送藥時,還險些被常娘子發現……那時常娘子和常郎君正在燒紙祭祀,常娘子可有印象?」

  常歲寧想起來了:「原來是你。」

  「就是婢子!」

  結合先前的許多蛛絲馬跡,常歲寧心中已是信了,但見那侍女不同尋常的態度,便又多誆了一句:「但那至多只能證明你去過常家……還有其它的嗎?」

  侍女有些急了,遂決定來一記猛藥,好讓對方徹底相信。

  「我還知常郎君左邊屁股上有一片雲朵狀的胎記!」

  常歲寧:「……?」

  侍女:「這正是常大將軍從前告訴我家殿下的!」

  侍女觀察著常歲寧的反應,想了想,遲疑著問:「……常娘子不知道這胎記?」

  也是啊,這是個女郎,又是養女,必然要避嫌的,怎麼可能見過郎君的屁股啊!

  是她大意了。

  正當侍女想著換一個來證明時,只見那少女點了頭:「知道。」

  歲安尚在襁褓中時……她的確有幸見過。

  不過,老常將此事告訴宣安大長公主已經很怪異了,怎麼這侍女也能隨口就來?莫非整個大長公主府……都知道阿兄屁股上的胎記長什麼樣?

  常歲寧心中的猜測逐漸大膽。

  她示意常刃為那侍女鬆綁。

  「方才得罪閣下了。」

  「無妨,常娘子喚我搖金即可。」得到信任後,那婢女迫不及待便說起救人之事:「不知常娘子如今有何打算?若無救人之法,婢子有一提議……」

  常歲寧:「也是劫囚?」

  侍女搖金一怔:「常娘子也是如此打算?」

  「不,許多人有此提議。」常歲寧:「但我認為,還有更好的辦法。」

  「常娘子可否告知?」搖金道:「我們殿下於京中也有可用之人,說不定能出上力。」

  當下之局所謂「更好的辦法」也必然冒險至極,多一份力總是好的。

  搖金說著,雙手舉起遞向常歲寧:「常娘子若還是信不過我,怕我走漏計劃,再將我綁起來便是。」

  甚至提議:「或者方才餵給那黑衣人的毒,同樣的也給我來一顆。」

  「……不必了,我只帶了一顆。」常歲寧抱著試一試的想法,直接問道:「不知大長公主殿下於應國公府中,是否有可用之人?」

  她有此問,是因了解那位姑母的性情和手段。

  她這位姑母,並非如傳言一般只知貪圖享樂,沉迷男色。

  若明家有大長公主安插的暗樁,必然十分好用,她也就不必於此時急著冒險去見孟列了。

  再者,在宣州那個一等一的富庶之地有著自己的勢力的宣安大長公主,不同於女帝視下的朝臣官員,若能拉這樣一方勢力深度加入,縱計劃失敗有變,到時卻也能多一條退路和依仗。

  畢竟,宣州距如今起變的揚州甚近……女帝待之總會多些忌憚。

  不管如何權衡,這都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夥伴。

  且藉此,她也能進一步試一試這位大長公主及其手下之人,待她阿兄的態度。

  片刻,只見那侍女搖金幾乎沒有猶豫地點頭:「有一個。」

  她立即問:「要殺誰或者綁了誰嗎?」

  「不。」常歲寧道:「那樣無法證明阿兄的清白。」

  搖金愣了一下:「……常郎君當真是清白的?」

  常歲寧看著那侍女。

  對方這般態度便很值得思索了。

  所以,宣安大長公主並不知她阿兄是被冤枉的,但還是立即要救,根本不在乎真相如何。

  如此毫無保留,又毫無原則……當真就只是因為同老常的「舊交」嗎?若是,那這份交情得是深到什麼地步?

  ……

  刺殺現場被發現後,因有常歲寧刻意留下的線索,加上官差已去了常府確認,官府很快便確定了那被刺殺之人正是常家女郎。

  看守在常府外的官差心驚不已。

  那常家女郎是避開他們的視線偷偷出去的……且出去後,竟然出事了!

  此事官府並未宣揚,但耐不過盯著常家動作的眼睛太多,故常歲寧出事的消息雖未大肆傳開,該知道的人卻也已經都知道了。

  消息傳到宮中,明洛道:「陛下放心,既在現場未曾尋到常娘子,那想來對方必定另有圖謀,應暫時不會傷及常娘子性命。」

  「朕在想,此事會是何人所為——」聖冊帝面色沉沉,心中猜測甚多,但首先還是交待明洛:「你回一趟明家,去見昌氏。」

  明洛會意應下,立時退去。

  出了甘露殿,明洛微微揚起了嘴角。

  那瘋子得手了嗎?

  應是得手了吧?

  等見到昌氏,應當就有答案了。

  但她未曾見到昌氏。

  明洛心中忽然沒底,但也不敢耽擱,立時回宮稟明了聖冊帝:「……下人稱,不知母親何時出的門,至今未歸。」

  出於周全思慮,昌氏是被聖冊帝授意軟禁在府中的。

  聖冊帝聞言怒極冷笑出聲:「她還真是想盡了一切辦法去犯蠢……她最好再蠢一些,以祈她未曾鑄成大錯。」

  那蠢婦當真以為那是個可以隨她打殺的武將養女嗎!

  很快,各處在聖冊帝的授意下,於京師內外暗中搜尋起了昌氏和常歲寧的下落。

  常歲寧遭刺殺而下落不明的消息,也傳到了姚家,鄭國公府,長孫家等各方人耳中。

  一時間,以姚夏魏妙青為首,擔憂得吃不下也睡不著的小娘子不下十人。

  段氏也再三催促兒子去打聽,去尋人。

  段氏不知,魏叔易早在得知此事的第一刻,便已安排了尋人之事。

  當夜無眠者甚多。

  天色暗了又明,雨水早已休止,但始終未見放晴。暗無天日的大理寺地牢中,近來也越發潮濕陰冷。

  「……聽說那常家娘子被人刺殺,至今下落不明!」

  「是啊,出事的地方死了好些人,整條河都被染紅了!」

  「也不知是何人所為?」

  剛從受刑架上被扯下來的常歲安,聽到獄卒的談論聲,忽然睜開了受傷腫脹的眼睛:「你們說什麼?我妹妹怎麼了!」

  「喲,這會兒說話不是挺大聲的麼,怎麼一受刑就裝死呢!」

  「……你們竟連我妹妹也不肯放過!」少年眼中忽然蓄滿了悲憤至極的淚:「我們常家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憑什麼!」

  他至今都不知是誰在栽贓他,他不肯認罪,是因不想玷污父親威名,不想讓妹妹也因此被潑污水……可如今妹妹卻出事了!

  少年身上的囚服結著血污,卻又不斷有鮮血滲出,手腳皆被鐵鏈縛住,眼淚在髒污的臉上划過兩道灰白的痕跡。

  自被押進這座地牢開始,被冤也好,受刑也罷,都不曾有過反抗之舉的少年此刻猛地掙開了左右獄卒。

  他要去救寧寧!

  「攔下他!」

  「快,有重犯要逃獄!」

  很快便有一眾帶刀獄卒將人圍起攔下,一人手持長刀,刺入了常歲安本就受過刑的肩膀上。

  渾身是傷的少年跪倒在地,口中湧出鮮血,巨大的情緒衝擊之下,本就虛弱至極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倒地昏死了過去。

  如今主審此案的韓少卿聞言趕了過來。

  少年已經被丟回了牢房中關起來,面色青白地躺在草堆上,生死不知。

  韓少卿:「還是不肯招認嗎?」

  「回韓大人,刑房中能用的刑,基本都用上一遍了,可還是不肯認。」

  想到上面給的期限,韓少卿皺眉道:「不可再耽擱了。」

  獄卒遲疑一瞬後,應了聲「是」。

  片刻後,有人入得牢中,拿起昏死中的少年右手,在那張早就準備好的供罪書上按了下去。

  「韓大人……犯人情況不妙,可要請醫士來為其看傷嗎?」

  韓少卿手中拿著那張供罪書,道:「重犯常歲安今已認罪,待交由三司稽定後,即擇日行刑。」

  見韓少卿轉身離開了此處,兩名獄卒交換了一記眼神,心中瞭然,這便是不給醫治的意思了。

  反正已經「招認」,縱死在刑期前,也無妨礙了。

  武將在外打仗,不管什麼緣故處死武將之子都有弊端,若能自己死在牢中……來日的說法上,便又能多些「餘地」。

  天色暗下之際,有人來到了大理寺地牢外,聲稱要見常歲安。

  這章三千多字,請假的更新補完了(言出必行(づ ̄3 ̄)づ╭)

  至於案情,明天就進入明朗階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