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8章 將死人說活

  自稱山城地下黨成員的林遠聽到棄暗投明這四個字,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苦澀,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➅❾Ŝ𝐡ù𝐗.ᑕ๏m 🐸♡

  假如未曾看到過光明,人本可以忍受黑暗,向果黨投降是不是真的棄暗投明,只有他自己明白。

  左重裝作沒看到林遠複雜的表情,笑眯眯說道:「我是個軍人,主義之間的鬥爭我管不到,我只知道盤尼西林關係到無數抗日將士的生死。

  如果讓紅俄人或者日本人得到這種藥品,那你我都是民國、民族的罪人,俗話說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林先生你現在悔悟並不算晚。

  這是對自己負責任的行為,所以千萬不要內疚,再說了貴我兩黨只是政見略有不同,在聯合抗戰的大前提下,咱們還是要攜手並進嘛。

  說說你的上線和醫院裡的內線情況吧,放心,我不會殺他們,你說出來是在幫他們,不用擔驚受怕,可以衣食無憂,難道不是件好事嗎。」

  策反一個人,低級一點的是用酒┴色財氣去引誘,高級一點的是靠理想或者交情去影響,最高級的則是要幫對方找一個理由。

  一個投降的理由,將原本有礙於良心的行為變成利國利民的必要選擇,破除對方心中的羞愧,接下來的事便順理成章了。

  林遠聽著左重的話,原本難看的臉色好看一些,隨即徹底放棄了抵抗,將跟上線和醫院內線有關的情報都說了出來。

  「我的上線代號是鉛筆,我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年齡大約四十歲,身高1米7左右,不胖不瘦,山城本地口音。

  每次需要接頭的時候,我和對方會在南紀門一個茶倌附近的石獅子上劃出白色印記,以印記數量來確定接頭時間。

  至於醫院裡的內線是誰,我真的不清楚,內線是鉛筆的人,但我知道對方一定能進入藥房,因為鉛筆給我的冰櫃位置、高度非常精確。」

  對於這個回答,一旁的左重不置可否,圍著林遠轉了兩圈後再次詢問:「就是他僱傭迎親隊伍在醫院附近吸引注意力?」

  「是。 (謁演 )」

  林遠沒有猶豫,很痛快的點頭承認,有點迫不及待想讓上線進來陪他的感覺,清楚解釋了什麼叫皈依者狂熱。

  「那你看看,這裡面哪一個人是鉛筆。」左重還是沒有對他說的話進行評判,轉身從鄔春陽手裡拿來一迭模擬畫像照片放在林遠面前。

  林遠抬起戴著手銬的手將照片攤開,認真看了一遍指著其中一張畫像:「就是他,他就是鉛筆。」

  配合者就是鉛筆。

  鄔春陽等人紛紛在筆錄上寫下這條記錄,事實已經很清楚了,地下黨情報小組通過內線知道了盤尼西林的神奇功效。

  於是便派林遠租下與藥房只有一牆之隔的南紀門小院,竊藥案發生後林遠在儲奇門上交藥品撤退到安全屋,直至被抓。

  一處在針對林遠照片以及鉛筆模擬畫像的追查中,的確有難民在儲奇門附近看到鉛筆跟一個人有過語言上的交流。

  這一切聽上去合情合理,還有諸多證據和當事者的口供為證,看上去板上釘釘,可在場的眾人心裡還有兩個疑惑。

  一,林遠為什麼突然偷藥又匆忙撤退?

  二,張老七究竟是不是內線?

  後者需要繼續審訊張老七或者抓到鉛筆才能知道,但前者,林遠必須給出一個合理解釋,否則他之前的那番話就有破綻。

  左重語氣坪淡地問出了這兩個問題,他也想聽聽林遠作何解釋,情報工作就像是玩拼圖遊戲,需要將一個個碎片拼湊在一起。

  只要有一處對不上,那他們之前的工作做的再多也沒意義,當然,對方想騙過他們同樣很難,除非…………

  就在左重思考時,林遠老老實實回答起他的問題:「長官,本來我們的計劃是藉助內線的幫助,掌握盤尼西林的更多情況。♢♦ 6➈รHuˣ.𝕔όᵐ 👽♢

  但有一天鉛筆突然通知我在南紀門的茶館見面,他告訴我盤尼西林的消息已經泄露,必須馬上將藥品樣品取走以防不測。」

  林遠的敘述再次跟一處的調查結果吻合,之前有人看到他們在茶館碰面,而且目擊者不止一個人,為此軍統還出了不少賞金。

  左重想完不忘強調了一句:「不是取,是偷!你們偷的是我的盤尼西林!」

  他這句話沒毛病,盤尼西林是老爺子辛辛苦苦騙……呸,賺來的錢僱人研究出來的,理所應當是左家的合法財產。

  明確完盤尼西林的歸屬權之後,左重拍拍林遠的肩膀:「你看,這樣不是很好嗎,你不用死,我又能找回我的東西。

  聊了這麼久,能不能說說你的真名和背景,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地下黨要是知道你反正,或許會對你的家人不利。

  為了更好的保護他們,也為了讓你更好的為黨國工作,我會立即接他們來山城,絕不讓異己分子傷他們一根寒毛。

  如若你能幫我們找到你的上線鉛筆,我可以向你保證,你的親屬會得到最好的待遇,軍統願意為你這根馬骨買單。」

  無論心裡怎麼想,左重必須把策反人員的流程走一遍,按照軍統的規矩,像林遠這樣的反正人員得有把柄在軍統手上才行。

  沒想到林遠聽到他的話,沉默了片刻聲音沙啞道:「多謝長官的關心,不過不用了,我的家人在你們幾次清鄉①中都死光了。

  所以我叫什麼不重要,長官你叫我林遠就好,可幫你們尋找鉛筆恕我無┴能為力,地下黨的規矩很嚴格,我找不到對方。」

  所謂清鄉,指的是地下黨西南時期,果黨與民團和地主武裝勾結,針對西南普通百姓和同情隔命的群眾的大規模屠┴殺行動。

  在政┴治上他們印發大量的反隔命宣傳標語和小冊子,進行反┴動宣傳,對大中小學校里的青年學生實行洗┴腦。

  在組織上清查戶口,整頓保甲制度,實行十戶聯結,一戶有犯,九家同坐,組織自首團、自新團,制定新的自首條例。

  在經濟上對地下黨嚴密經濟封┴鎖,嚴禁糧食、食鹽、布匹等生活物資進山,妄圖將地下黨困死、餓死在山上。

  長達數年的清鄉行動,釀下了無數的血案,數十萬無辜百姓因此被害,本就貧苦的鄉民被清鄉隊伍輪番敲骨吸髓。

  原來林遠身上還有這麼一段往事,對方眼中的悲哀是騙不了人的,左重此刻內心無比複雜,臉上笑容不變打了個哈哈。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說了,林先生不必傷心,等此事過去,我可以將當年殺害你親人的兇手交給你,如何?」

  「此話當真?!」

  林遠扒著桌板大聲問道,兩隻眼睛通紅,身上的手銬、腳鐐劇烈晃動,證明了他心中有多激動。

  「當然,無非是幾個地主和民團敗類,只要你願意,我隨意可以將他們送到山城。」左重如同伊甸園裡的毒蛇,低聲蠱惑著對方。

  「雖然你找不到鉛筆,但可以讓鉛筆主動來找你,今天的行動是絕密,鉛筆應當不知道你的被捕,你們之間有備用聯絡通道吧?」

  林遠馬上明白了左重話里的意思,特務這是想借接頭抓人,同時也是讓自己納投名狀,仔細思索後他沒有反對。

  「是的,我們之間有緊急情況下使用的聯絡方式,具體做法是在每天早晨八點鐘的本地廣播中發布一條求購竹片的GG。

  接頭地點在中┴央公園,這是鉛筆定的,用他說的說法是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敵人絕想不到我們在他們的心臟活動。

  所以恭喜你長官,你們的計劃確實有可能實現,鉛筆是從西北來的山城,原先從事的是宣傳工作,情報經驗不算豐富。

  之前我不同意僱傭吹鼓手吸引醫院人員的注意力,畢竟西北農村和山城的情況有所區別,他卻說我消極避戰,膽小如鼠。

  包括在儲奇門上交藥品,我也有著不同意見,那裡有很多果黨特務,稍有不慎便會發現,可迫於紀律,我只能執行命令。」

  講到這,林遠無奈的嘆了口氣,在任何一個時代,遇到外┴行指揮內行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何況是危險的情報工作。

  關於這一點,果軍的將領們應當深有體會,這些年來某人的軍事微操不知送了多少人頭,人┴菜癮大講的便是這種人了。

  左重看似同情地望著林遠,耐心的勸說:「所以我們找到他就是在幫他,讓缺乏經驗的情報人員指揮作戰,是不負責任的。

  到時候不僅會連累到同伴,還會傷到自己,等鉛筆想通了,一定會感謝你的做法,感謝你將他從水深火熱之中解救出來。

  不過林先生,我的友誼只有一次,你要是敢耍花招,我保證你會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好了,說說你們具體如何接頭吧。」

  林遠苦笑,對方這張嘴真是厲害,簡直能把死人說活,怪不得那麼多日諜栽在軍統手上,他這次被抓不冤。

  願賭服輸,他毫不猶豫報出了聯絡暗語、注意點以及接頭的每一處細節,並主動要求配合行動。

  房間另一頭的鄔春陽、吳景忠也絲毫沒有意外,副局長出馬,區區一個地下黨自然是手到擒來,他們都刁慣了。

  兩人拿起筆把這些內容全部記下,雖然林遠表現的很配合,但他說的話只能信一半,口供必須要甄別之後使用。

  總之隨著審訊室突破,一張大網即將在山城張開,奇怪的是左重沒有任何動作,依然笑眯眯的看著沮喪的林遠。

  ①這可不是鬼子的發明,而是跟「愛┴民如子」的某人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