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8章 千鈞一髮
「這個吸血鬼!老白,我們不能任由他敲竹槓,必須想個辦法,大不了魚死網破,山城有的是願意賣命的袍哥。」
徐偉明將話筒換到臉的另一邊,氣憤地對白問之說道,語氣中滿是殺意。
他這麼說不是貪財,只因屬於他的那部分利潤不是他個人的,而是組織的,這些都是救命錢。
西北現在什麼都缺,將如此寶貴的資金花在李齊五身上,徐偉明光是想想都覺得心疼,恨不得生撕了對方。
自去年起,果黨和日本人聯手封鎖邊區,老家所用的藥品、武器、布匹、糧食都需要高價購買。
事實上,若不是財政實在困難,連日常辦公都難以為繼,上級也不會讓他參與物資交易行動。
要知道「秋蟬」的存在是絕密中的絕密,但凡有一點辦法,首長們都不可能啟用與秋蟬有關的電台。
還好,靠著白問之的人脈以及山城地下黨的幫助,這些天徐偉明籌措了不少物資,通過秘密交通線送回了邊區。
但這一切的代價是「秋蟬」和他隨時都會暴露,冒著這麼大的風險,結果好處都被李齊五得了去,徐偉明怎麼能甘心,這次藉機跟對方攤牌也好。
只是晚上7點這個時間
徐偉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神色發生了些許變化,不過最終還是沒有拒絕邀請。
對面的白問之聽到他的話沉默了一會,然後咬牙切齒地罵了李齊五一通,並給出了問題的解決辦法。
「好,姓李的要是給臉不要臉,我想辦法請古琦古副局長出面,可惜左副局長不在山城,不然哪容得李齊五蹦躂。」
先前白問之還覺得左重太黑,如今跟李齊五一比,簡直好得不能再好,起碼人家收了錢是真辦事,而且不會一次次要好處。
徐偉明聞言恩了一聲,忽的心中一凜,自己似乎有些輕敵了,李齊五請客究竟是為了什麼還沒有確定,現在可不是放鬆的時候。
掛斷電話,他點燃一根煙夾在手中,眼神看著牆上的山城地圖陷入沉思,腦中把李齊五的資料回憶了一遍。
對方是軍統局長戴春峰的老同學,兩者關係密切,是戴春峰在軍統內僅次於左重的心腹,性格狡詐,給人的印象卻是忠厚老成,很難對付。
這幾年,李齊五被左重壓製得厲害,搞砸了不少差事,去軍中反腐差點沒能回來,上次更是出了個日諜手下,花光了家產才逃過一劫。
故而當他和老白找上門,對方毫不猶豫就開具了電台許可,整個過程看上去很正常,問題是,是誰建議他們去找李齊五的?
左重!果黨情報機關最危險、最陰險的特務!
盛名之下無虛士,就連邊區社會部的首長都特意來電提醒他注意此人,對於這種敵人,再怎麼警惕都不為過。
那麼,李齊五的邀請會不會是個圈套,自己無意中被卷進了軍統內部的傾軋鬥爭中呢。
假設某天左重突然發難,在電台許可上搞點文章,甚至偽造他們的電台與西北聯絡的證據,以此來打擊李齊五。
雖然這會牽扯到白問之,但在左重這種人的眼裡,沒有不能出賣的朋友,也沒有不能出賣的情誼,只要能除掉對手,無所不用其極是常態。
想到這種可能性,徐偉明呼吸停頓了一息,仔細想了想與李齊五交往的所有細節,從中尋找漏洞。
左重要是知道搭檔的腦補,肯定會喊冤枉,他就是為了保險,才推薦對方去找李齊五或者徐恩增,根本沒想著坑老白和老K。
可世事就是這麼奇妙,徐偉明的「草木皆兵」錯有錯著,李齊五的邀請確實不像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山城某地。
李齊五摘下監聽耳機,那張胖臉上有得意,也有怨恨,得意是因為白問之和徐偉明沒有懷疑他,怨憤是因為丟了副局長的位置。
正在他表演變臉之時,戴春峰推門走了進來,老戴的裝扮跟平時完全不同,一身的粗布短打,臉上還做了偽裝。
走到監聽器材旁邊,戴春峰拿起監聽記錄看了起來,見到上面寫著左重和古琦的名字,眉頭一皺問道。
「甄別了多少可疑目標?」
李齊五諂媚回覆:「山城一共有141部商用電台,我們目前排查了45部。」
141減去45,也就是說還有96個目標待甄別,戴春峰聽完面無表情,既沒有表示滿意,也沒有表示不滿意,這不上不下的態度搞得李齊五忐忑不已。
猶豫了一會,李齊五小聲試探:「局座,能夠獲得商業電台許可的人,都是在國府中有門路、有關係的,這樣的人應當不會有問題。
而且,卑職不明白,為何一定要在晚上7點將這些電台的負責人支走,您是不是收到了消息?」
瞥了老同學一眼,戴春峰知道對方已經察覺到了什麼,想到下面的計劃還需要李齊五參與,沉吟過後他緩緩開口。
「地下黨在山城有一部高度保密的秘密電台,黨國泄露的諸多情報有一大半都跟此電台有關,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金陵時期。
同時,近幾個月從國統區走私到西北的物資,也跟其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對方猶如插在我們心頭的一把利劍,必須儘快拔除!」
說到最後二字,戴春峰目露凶光,嚇得旁邊的小特務們趕緊低下腦袋,老戴見狀語氣稍緩,繼續解釋。
「可惜我得到的線索不多,代號、身份、密電碼全部是未知,只知道這部電台由單人操作,每晚8時左右會向山城地下黨發報。
如此高強度的發報,風險很大,很容易被我們和其它情報機關發現,我分析對方有較大可能隱藏在使用頻繁的商業電台之中。
對付這種老手,一般的斷電排查和信號偵測起不到多大作用,貼靠偵查又會暴露,唯有將技術手段與情報相結合,才可事半功倍。
正好我有途徑掌握山城地下黨電台的動向,所以我才要求你想方法在8點之前支走這些商用電台的負責人,明白了嗎?」
李齊五恍然大悟,原來是要用發報時間甄別地下黨的鼴鼠——哪個目標脫離電台期間,本該8點發送的電文沒有發送,誰就是嫌疑人。
如果自己能將這根釘子拔掉,功勞必然不會小,上一次的不良影響也會消除,想到這他心中微微激動。
但一個問題隨即冒了出來,這種好差事,戴春峰為什麼不交給得意弟子左重?其中會不會有風險?
李齊五疑神疑鬼的琢磨了片刻,感覺應當是時間不對,左重已經消失了很久,據說是在執行秘密任務。
整個軍統只有戴春峰知道對方在哪,或許姓左的暫時回不來,這才讓他占了個大便宜。
事實就是如此,要是左重在山城,根本輪不到李齊五來負責此事。
另外,戴春峰也想看看離開了左重,軍統到底有幾分戰鬥力,這跟卸磨殺驢沒關係,干隔命,隊伍總是要多鍛鍊的。
一個成熟的組織,應該有完善的後備力量,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某一個人身上。
「局座,若是秘密電台藏在軍政機關或者乾脆就是地下電台,那該如何處置?」這時,李齊五問了個問題。
「先排查商業電台,沒有結果再倒查官方電台,畢竟晚上8點還開機的電台基本在軍方,地下電台的可能性也不大,逆匪斷不會如此猖狂。」
戴春峰迴答得很乾脆,說完便鬼鬼祟祟地走了,身為軍統局長,他有很多公務要處理,不可能全天耗在這裡。
恭敬地送走老戴,李齊五和小特務們士氣大漲,誓要一舉搗毀地下黨在山城的重要電台,升官發財,走上人生巔峰。
時間一眨眼就到了元旦的前一天,徐偉明將黨部的工作安排好,鎖上辦公室房門,提著包上了滑竿,前往他和白問之合開的商行。
路上,他不時觀察身後的動靜,期間還停下買了幾次東西,以確定是否有人盯梢。
花了一個多小時,滑竿在商行門前落下,徐偉明丟下幾張鈔票,眼睛掃過街道兩側,腳下跨入了大門。
「徐經理,您來了。」
職員們熱情問候。
徐偉明擺擺手,直接走進商行的電報室,跟招來的報務員交談了幾句,了解各地商品的收購、售出情況。
等到正事談完,徐偉明抬手看看手錶,已是晚上7點50分,他示意報務員下班,自己坐到了電報機前。
報務員也不在意,商行的密碼本分為兩套,一份用於日常商業往來,由他掌握,還有一份用在保密的電文上,密碼本在兩位股東手裡並由徐經理髮電,每天都是如此。
沒用多久,商行里除了值守的看門人,只剩下了徐偉明一人,時鐘滴答滴答響著,他右手食指搭在電鍵上準備摁下。
明天晚上7點他要去赴李齊五的約,這正好跟聯絡山城地下黨的時間撞上,他決定向對方通報,以免影響工作。
「滴~~~~」
電鍵蜂鳴聲剛剛響起,商行的大門突然被人用力拍響,緊接著看門人大喊了兩聲。
「徐經理,有您的加急信!」
徐偉明手上的動作猛然停下,略微猶豫了一下起身來到外面,從看門人那拿到了一封寫著「徐兄偉明鈞啟」的信件。
「誰送來的?」他看了看信件,又看了看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沉聲詢問。
看門人老老實實回道:「一個郵差,信送到就走了,怎麼了,徐經理,要不要我出去找一找?」
「不用了。」
徐偉明搖搖頭,快步回到電報房打開信封,從裡面取出一張信紙。
「山城市韋高層有叛徒,切勿暴露,一小時後啟用備用頻率聯絡,秋蟬!」
看著紙上的內容,想到李齊五的邀約,再想到自己和山城地下黨的聯絡時間,徐偉明腦中轟得一下愣在原地,背後布滿了冷汗。
「鐺鐺鐺……」時鐘敲了8下。
被鐘聲喚醒的老K立刻按照往常的時間和山城市韋建立了聯絡,發完又將李齊五之事如實匯報給西北,尋求上級幫助。
明天的約,他必須去,8點的電文也必須發,可他沒有分身術,如今之計只能找人代為發報,比如秋蟬,前提是上級批准他的請求。
五分鐘後,西北的回電發來,只有短短一句話:同意,聽從「秋蟬」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