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好名聲

  菜餚湯水都裝進了底層安置著炭爐保溫的食盒之中,衣裳大氅被褥也都熏的宣軟暖和,夾著湯婆子裝箱,一併送入馬車晃悠悠地出了府。

  天色漸暗,戶部後院早早就掌起了燈燭。

  正屋裡下座八人皆忙的連抬個頭的功夫都不曾有,有借著燭光與一旁的人比對著什麼的,有伏案狂抄的,有擺楞著算盤珠子噼里啪啦作響的,有拉著人越辯聲音越高的···最上首寬敞的案桌後,坐著一位絳紫色的人影,他面對眼前『鬧市』卻恍若無聞,只一心低頭伏案,紙上筆走龍蛇。

  蘇培盛看著火燭盡頭的人,急得來回在廊下繞圈子,就快團團轉了。

  這可怎麼整呀!本來近幾日爺就吃用的少,除了章佳主子送來的湯水就再沒什麼入過肚!今兒晨起前兒更是什麼都沒用就策馬出了府,到如今眼瞧天都要黑了,除了幾盞茶水啥都沒吃用,這身子可怎麼扛得住啊!

  真是真是···鬆快了數月的皮子倒叫他忘了曾經主子爺是如何廢寢忘食叫人擔心的了!

  「···師傅。」

  「你小子怎麼來了?」蘇培盛眼睛一亮:「可是章佳主子差使你來送湯水?」這會兒他要求不高,能叫主子爺吃兩口湯水也是好的啊!

  小林子嘿嘿一笑,低聲道:「不只有湯水,還有兩桌席面,該是給裡頭戶部當值的大人們備下的,還有小爐子做的主子特意點的菜餚,一大早就親自給主子爺煲的湯,熏好的衣裳被褥,四筐銀絲炭,都一併送到了。」

  蘇培盛聽了一愣,打量著眼前眸中晶亮的徒弟,嘆了一句:「你小子我算是能放下心了。」

  小林子也眼眶一紅,張了半天嘴只道了一句:「都是拖師傅的福。」

  「成了。」蘇培盛拍了拍自個兒這個小徒弟的肩,就弓著身子進了屋子,湊到主子爺身邊道:「章佳主子心疼爺,送來了好些東西···」

  四爺一頓,瞧了眼外頭的天色,才恍然道這麼晚了。

  回過神來只覺得腹中空空,便直接叫送進來。

  姜雞湯入口香氣濃郁,後勁兒卻霸道的很,順著一個激靈散了滿身寒氣。

  紅油鹿絲咸香麻辣,百合蝦仁清鮮爽滑,燜鹿筋香軟勁道,拌黃瓜清脆爽口,搭配的是恰到好處。

  她費了心了。

  手邊也點起了無煙的銀絲炭,稍涼的屋子仿佛瞬間暖和了不少。

  下頭數位大人也吃的極盡興,本來一大早就被催魂似的叫進府衙辦差的悶氣怨氣,也隨著這滿身寒氣一併散了個乾淨。

  看著這滿桌子極有心的菜色,心中只剩百般舒坦。

  畏寒懼冷的在用過水煮魚、水煮肉片之後很是暢快的出了汗,口味清淡的也有龍井蝦仁、開水白菜等雅味兒入口,嗜甜的有櫻桃肉、糖醋魚等酸甜滋味選擇,貪肉的也有炙鹿肉、烤羊排等能啃個痛快的,就是牙口不好的老大人也有麻婆豆腐、桂花釀豆腐這種軟嫩適口的能用。

  一餐過後,不僅眾人都顯出了些或真心或刻意的感激感恩之色,就連公務處理的效率都提升了不少!

  本來四爺很不屑於如老八一般拿小事兒故意賣人情,但這會子作為受用者,倒是說不出一句不好來。

  晚上入寢之時,被褥宣軟,寢衣暖和,鼻間還散著若有若無的淡香,腳下還有溫度適宜的湯婆子暖著操勞了一日的疲憊。

  不禁嘆了一聲:「她這日子過的倒是舒服。」

  ···

  「阿嚏!」

  一見自家主子打噴嚏了,蔓青急忙湊上前,一邊試探著自家主子額上的溫度嗎,一邊抱怨著:「奴才就說雪才見停,外頭且寒著呢!您非得不聽勸,大冷天的在外頭站了那許多時候,若是真受了寒可如何是好?」

  正月里各府都是默契地不叫太醫的。

  至於府醫,她們都信不過。

  「沒什麼的,」靜姝無奈地把蔓青的手拽了下來,道:「真的無礙,我自個兒的身子我自個兒還不清楚嗎?多半是不知道哪個念叨我呢!」

  ···

  許是這回得到了後方糧草保障,四爺這回在戶部一連住了七日有餘。

  靜姝也默契地一早一晚往戶部送東西,當然少不了戶部那些被夙興夜寐辦公的大人的份,在不知道的時候給四爺刷了不少好名聲。

  其實靜姝也沒費多少心,只不過是屁股底下的凳子坐得高了罷了。

  這若是下頭想討好上邊,千般費心萬般仔細說不得都討不了一個好,就算費心費力地積了一千個好,一個地方沒做好也有可能前頭那些努力都白費了。

  但上頭對下邊,哪怕千萬個折騰,一個微弱不計的示好都能叫下頭敏銳發現,若是再稍稍上點心的體貼更是叫人『感恩戴德』。

  好在馬車東西都是直接從前院走的,高無庸把消息捂得紋絲都沒有泄露。

  靜姝也才能較為省心地度過這日日不得缺席的正院請安時光。

  「主子,主子爺回府了!」蔓青急匆匆地闖入屋裡頭,難掩興奮地高聲道:「直朝著桐安院來呢!說話的功夫就到啦~」

  靜姝瞅了瞅自己這一身,豆蔻色的五穀豐登馬面裙配著水粉色的交領大袖袍子,頭上松松挽了一個朝雲近香髻,只攢了一支前兒她自己做著玩兒的香雲紗芙蓉宮花,並兩隻芙蓉石蘭花頭簪子,耳朵手腕頸間具是空空如也,腳上踩著一雙裡頭縫了狐狸腹毛的漢家軟底鞋,枚粉的鞋面上用海棠色勾描著朵朵芙蓉並蒂紋,鞋前頭正是整個面上最大的那一朵的花蕊,用米粒大小的珍珠流蘇做了整朵蕊芯。

  確定沒什麼大紅配大綠的尷尬,也沒什麼蓬頭垢面的狼狽,靜姝就自在地披上大氅迎了出去。

  這還沒出屋門呢!就見帘子從外頭被打起,四爺一身冷氣地大步進了屋。

  靜姝剛要俯身行禮,四爺微微靠近了她兩步抬手欲扶道了一句:「免了。」接著,那手還沒伸到她跟前呢!整個人又瞬間遠了兩步,高聲道:「叫水。」

  看著眼前人迷茫頓在原地的憨模樣,四爺無奈解釋:「我一路風寒,你屋子裡熏的身子骨都軟了,可受不得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