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空青的話,靜姝一愣。
福晉做主給大格格相看自個兒娘家外甥這事兒,雖說這烏拉那拉家自從費揚古大人去了之後府中就多有衰敗,這低嫁算是嫁的很低的了,可到底也是留京了呀!
只此一項,就已勝過萬千了。
更何況,這事兒端看怎麼看了,在李側福晉眼中,多半會腦補福晉這般牽線是有聯合她的意思在的,畢竟福晉早年生大阿哥時傷了身子的事兒許多人都是知道的。
說不定李氏還會幸災樂禍,覺得福晉這是自個兒不能生了,得找個支持,不然等了日後,日子要不好過的之類。
且不說這個聯合是真情還是假意,但對李側福晉來說,這可是天大的誘惑,畢竟爺還年輕,就算府中如今只有她誕下的二阿哥和三阿哥,日後可是定不止這兩位的,她的出身又是死穴,若是有福晉幫襯,日後繼承府中的機率便更高了。
靜姝摩擦著手中的白瓷茶盞,薄薄熱氣、微壓的睫毛,叫人看不清她眸中的神色。
不過,這註定是白白謀劃一場了。
誰叫他們都低估了四爺日後的前程呢?
不過若是不知歷史,端看康熙爺待太子爺的態度,任誰都想不出這位會被廢過又立、立過又廢吧!
「主子?」空青見自家主子半天沒有反應,眸中難掩急色:「若是大格格當真定下了,主子日後誕下的是位小阿哥自是千好萬好,可若是萬一誕下的是位小格格···」那可如何是好呀?!「福晉此舉不可謂不狠呀主子!」
靜姝嘆了口氣,這位還是出手了。
赤裸裸的明謀。
一手拉著李氏,拋出個事端,叫她與李氏兩虎相爭,好坐收魚翁之力。
棋局已然擺上了···那她,怎麼好意思叫她白費了這許多心思呢~
「主子?!」
「九福晉送來的這些吃食都去了那些院子?」
「···」空青一時沒反應過來,聽明白之後便是心中再急也認真回稟道:「除了咱們院子,一份去的正院,一份去的李側福晉那兒,兩份指明給大格格與二阿哥嘗個鮮,再就是往前院送去了兩份。」
靜姝挑眉道:「正院只一份?」
「是的。」
「這九福晉,倒是有意思的很。」
空青見主子面帶笑意,覺得主子心中這是有了謀劃,便不再多言,規矩地立在一旁,只安靜地等著。
誰曉得這一等就是近十日,主子爺明明常來院中用膳,便是來去匆匆了些,可一兩句話的功夫還是有的,自家主子卻一直未曾提過一字半句的。
叫空青急的嗓子發啞嘴角都要鑽出泡來了。
「你呀,小小年紀怎麼火氣這麼重?」靜姝仔細看了看空青的嘴,確定沒發出來,才鬆了口氣,今兒晚上的除夕大宴,她是躲不了的,除了空青,她帶哪個進宮都不安心,幸好這姑娘沒有給她出岔子。
「主子~」您還說呢~
「走吧~」靜姝嘆了口氣,提步出了屋子。
旗鞋踩在剛掃過的青石板上微微打滑,頭上整套的碧璽點翠頭面扒的頭皮直發疼,身上的狐皮大氅仿若叫她體重瞬增十五斤,兩條腿略微支撐不住,一套穿戴下來,就倆字——遭罪。
靜姝坐著暖轎晃晃悠悠到二門的時候,早有兩頂轎子安置在廊下。
「請福晉安。」
「呦~章佳妹妹來的怎麼這麼晚呀!叫姐姐我等也就罷了,怎麼好叫福晉等你呢!沒規沒矩的,若是進了宮也這般,可是丟的爺的臉面呢!」
「···」我最近沒招你吧?怎麼大過年的一見面就是一頓排頭?
看著端立在一旁微微含笑不語的福晉,靜姝突然明白福晉三番兩次求四爺免了李氏的禁足為的是什麼了。
的確,較之鈕鈷祿氏,李氏,要好用太多了。
不過···大好日子你們不想過了,非來招我!
「不是巳時三刻出發麼?這是提前了?怎麼也沒見人往我那桐安園說一聲?」靜姝直接把視線投向一旁默然不語的福晉身上,挑事兒還想半點不沾身,哪來的好事兒呢?「福晉差使的哪個跑的我的院子?這我可得好好把人拿來問問了,什麼骯髒心思大過年的也不叫人家好好過個年,非整這一出,挑出事兒來,這膈應著我也就罷了,若是被那不省心的東西傳出去,豈不是累了爺的臉面?」
被點了名出來,福晉再百般不願,被暗諷的生悶氣,也得開口:「章佳妹妹怎麼這麼大的火氣?你李姐姐不過與你玩笑兩句,做什麼這般肅著個臉?你呀你!到底年歲輕,咱們自家姐妹面前倒是不妨事兒,不過日後你可得注意著些,再這般,旁人要說與你玩笑不得了!你呀可得早生改了才是。」
「福晉說的是,我不過與妹妹玩笑兩句,妹妹怎的這般開不得玩笑呢~」
這一句開不得玩笑,真是古今中外同樣的膈應人呀!
真是,跟我玩茶藝,怎麼說我也是經歷過網絡時代的人,還能輸了你們?
「原來李姐姐這是說的玩笑話呀!姐姐可真是能言擅詞呢~不像我,嘴最是笨了,這一聽見會累了爺的臉面,便什麼都顧不得了,失了分寸,叫福晉姐姐與李姐姐看了笑話,真是該罰,不過,這性子我怕是改不了了呢,誰叫我把爺看的比命都重呢!聽不得一句說爺不好的。」來呀!大過年的非得整這齣,看誰膈應的過誰!
李氏一張粉面也不知是凍得還是噎的,通紅,指著靜姝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你!你!」好生不要臉!
靜姝送上乖巧一笑:彼此彼此。
「咳。」
「···」聽見熟悉的咳嗽聲,靜姝猛地回身,腳下一滑,本就穿不利索旗鞋的人瞬間失了平衡往前撲。
看著視線之內那掃的乾乾淨淨的青石地面越來越近,靜姝認命地把眼睛一閉,雙手下意識舉到胸前都已經做好破手不破相的準備了。
然後···滿鼻冷松香,手中也不是那刺骨硬實的石板,而是溜光順滑的…毛毛?
睫毛顫顫,微微睜眼,入目的是醬紫色的領子和黑熊皮的大氅,微微抬頭,正對上一雙鳳眼,似死海不見底的眸子此時翻湧著各種情緒,叫人一時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