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烈與淡

  年羹堯一貫覺得,男子當以家國大業為重,兒女情長不過是話本里騙騙閨中女兒的戲言!

  可眼前這一幕,雖說不至於什麼兒女情長,卻比兒女情長更讓人心驚!

  細水流長的溫馨永遠比轟轟烈烈的痴纏更叫人難以拔出。閱讀

  水滴石穿般的侵染,非淬骨不得拔出。

  他頭一回猶豫,清瑤進四貝勒府當真是一個好主意麼?

  四爺與靜姝沒有管那猶豫不前的兩人,直接進了包間,隨著包間的門緩緩合上,徹底隔絕了外頭窺探的視線。

  「二哥?」年清瑤看著身旁的人滿眸不解,這與今兒他們說好的不一樣呀!

  年羹堯不打算多說,只道:「先回,再議。」

  短短兩句四字,聽得年清瑤心中發慌,滿腦袋都是『二哥是不是變了主意?』『不是定好了四爺麼?』『他又準備把我送給誰?』想著如今是自己百般謀求來的,便是心中對這位二哥懼意再深,到底還是想再努力一把,嬌聲開口想要挽回,可才說了兩個字:「二哥~」

  就被年羹堯一個眼神斷了後頭的話。

  「記住你的身份。」不過一庶女,家中肯為她布登天梯就該感恩戴德了,哪裡有她說話的餘地!

  ···

  一牆之隔,靜姝看著只擺了乾果、蜜餞一對拼盤的桌面出神。

  四爺只道這人還在糾結於外頭那二人,想著她如今的身子,到底開口解釋道:「以年羹堯的性子,此番過後,該是不會再回頭的。」所以,你也不必再糾結於年氏···不,年家姑娘了。

  四爺壓了口茶,入口微澀。

  茶湯渾濁,熱氣氤氳,前塵過往仿若在那迷茫中一一浮現。

  相交近二十載,他甚至都知曉年羹堯如今在想什麼,接下來又會投何人,甚至於年···家姑娘最終的歸宿又是何人。

  想到她,第一個想起的不是初入府時美人靠前戲錦鯉的嬌憨可人,也不是十數載一貫漢家襦裙的絕麗出塵,更不是後來盡得滿宮風光的目下無塵!

  而是那一雙驚懼的眼,便是沒了氣息依舊固執地不閉合,正合她的性子,與那嬌嬌的名字半點都不沾。

  曾經自以為已是極盡悲傷的畫面再次浮現在眼前的時候,只剩恍如隔世般波瀾稍起,眨眼間便重歸平靜無波。

  看著夾入碗中的鹽水鴨,四爺瞬間回神,眼眸微眯,只余舒然。

  他一生有大落至閉門不問朝中事,一心只顧事農桑,也有大起至一夜登大寶,俯看眾故人,經過嫡子早夭,長女早亡,愛弟病苦早逝,知己終成陌路,謀算過天下大局,也終成孤家寡人。

  永遠的轟烈,終究傷身傷心。穿插著平淡,才是長久之計。

  靜姝雖奇怪四爺為何好像極其了解年羹堯一般,說話時能那般篤定。

  不過,她多少了解這人的性子,便是顧忌她的臉面,也不會在她相伴下江南時,回去把年清瑤一併帶回府。

  年家也不會這般行事,如無意外怎麼也得走正規途徑,便是不經選秀,也得走請旨賜婚的路線,這麼可能讓自家姑娘不明不白進府?

  還有一點很重要,四爺如今只是貝勒爺,按規矩兩個側福晉已然頂天了,年家絕對不會叫她們家姑娘以格格的位份進府的,所以她們只能等,等四爺升品級,成為郡王或是親王的。

  所以,短時間內這事兒影響不到她,如今她最重要的是腹中的孩子,至於小年糕什麼的,還有時間再議。

  隨著聖駕按時啟程,五日後到達蘇州。

  康熙事兒忙,密封敕諭致工部尚書王鴻緒,詢問有關官員騙買蘇州女子之事。

  幾位阿哥爺倒是難得的清閒。

  這日,十三拉著九爺一塊來了,三兄弟開了葡萄酒在前頭吃喝起來。

  十三不曾帶側福晉過來,說是不合水行,身子不適。

  倒是九福晉不出意外地跟著九爺一塊到了,與靜姝一起在後院小聚。

  「等聖駕打蘇州啟程,我與我們爺就要先一步回京了。」

  「怎麼了?」靜姝被突然的話題說的一愣。

  「修水泥路的事兒不能再拖,我、我們爺那兒還欠著六格格一句承諾呢!」九福晉自斟自飲,喝的極為瀟灑。

  「九福晉心系晉商之苦,我以水代酒敬九福晉。」雖然九福晉打著六格格的旗號,但是靜姝聽四爺提起過這事兒,知道他們咬死接下來往歸化城修的目的所在。

  九福晉擺了擺手,行動間頗有兩分男兒豪氣:「晉商不易,我既能做些什麼,便不敢耽誤。」

  靜姝見九福晉不願意提這個,便轉而順著她的話說:「六格格要歡喜了。」

  但這位與主子爺之間居然也是眾位公主中最為親近的,便是溫憲公主還在世的時候,與她們主子爺間的關係也不如這位多矣。

  外頭許多人都猜測九爺能與主子爺這般『親近』,多是這位公主牽線搭橋出來的情分呢!

  靜姝一派明白的點了點頭,這位是四爺的妹妹!不說情分如何,單就血緣上來說就親近許多,這是與上一位完全不同的。

  「她可帶了什么小輩入京?」

  等等,郭絡羅貴人的女兒···那不就是固倫恪靖公主?

  以和親之身權傾漠北漠南,使外蒙各部老實依附大清,再無內訌齊心協力將矛頭指向噶爾丹,為大清大一統的版圖做出了卓越貢獻的那位海蚌公主!

  在大清和親的諸位公主里,這位堪稱第一人。

  順心應得極快,好似這些消息都早早被印在腦子裡了一般:「回主子的話,這位三六年被賜的婚,如今膝下只有一長子,起名根扎布多爾濟,這回一併領著入了京。」

  有孩子呀!靜姝扭頭看向空青,邊把手中的禮單子遞給她邊道:「我記得前兒姐姐差人送來的東西里有塊綠砂的台山白塔澄泥硯來著,空青你去尋出來單獨包上仔細收好,說不得哪日要急用的。」

  「是,奴才這就去。」

  如意見明明是自個兒稟報的事兒,到最後主子還是交給空青去辦,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但也只能默默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