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陵侯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太子太傅和周堪等人。
他長嘆了口氣,然後才開口說道:「陛下,北匈奴靠近西域,他們有所聯合也在情理之中。」
「至於西域都護,肯定是發現了什麼端倪,所以才會對北匈奴動手,還請陛下明鑑。」
「匈奴不除,我朝定不安定,還望陛下三思而後行。」
樂陵侯是一個特別直接的人。
有什麼話他向來都是直說。
且他看不慣這些以儒學為主的大臣。
因為他們太過於扭捏。
滿口的仁義道德,根本沒有用武之地。
對大漢也不會帶來任何好處。
偏偏陛下又是一個特別沒有主見的帝王,還心慈手軟,尤其是如今的大漢。
在他沒有成為輔政大臣之前,他就已經意識到豪強兼併的現象。
隨著張家的強勢崛起。
民間已經出現了很多行商之人。
這些人有了錢財之後,便開始兼併土地,置辦豪宅,奴僕美婢無數。
當地官員因為收受賄賂,根本不敢對這些人動手,只能聽之任之,放任他們在地方胡作非為。
這也導致地方豪強的人勢力越來越大。
且他們還形成了大魚吃小魚的現象。
等一方豪強強大之後,他們甚至會吞併另外一個豪強,從而擴張屬於自己的地盤。
要是這種豪強強大起來,他們無異於諸侯。
且他們在張家商行的規模之上,還做出了一些整改。
張家商行再怎麼說都是明面上的,而且十分正規。
可這些豪強卻不是人這麼想的。
他們本來就毫無顧忌地兼併土地,將這些土地兼併起來之後,自然需要一些看門護院的人。
於是,他們便開始招收遊俠。
然後將這些人放入自家宅院之中,讓他們形成自己的護衛隊。
雖然沒有正規軍隊,但他們的武力已然不容小覷,在地方上更是一方豪強。
但他們又很有能力,也帶動了當地的經濟,讓當地的官員對他們無可奈何,只能任他們胡作非為。
當地官員需要政績,他們需要往上升遷,這也導致豪強和官員相勾連。
層層保護之下,這些豪強只會越發的嚴重。
現如今。
不僅僅是大漢內部的憂患,連外部也不是特別平靜。
先皇時期,好不容易把北方匈奴平定下來。
哪怕他們有別的心思,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和大漢作對,甚至會派王子來京中為質。
這足以說明,大漢的強橫。
先皇才剛剛離世。
北方便有了異動。
雖然現在才有一點苗頭,但對於大漢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
既然甘延壽已經發現了,這應該儘快將其解決。
不能留下任何後患。
可陛下……
樂陵侯在旁邊十分憂慮。
但劉奭卻沒想這麼多。
他現在只覺得,自己的權威被人挑釁了。
他好歹也是皇帝。
是萬萬人之上的存在。
他是這個國家的王,這個國家的生死存亡都掌握在他手中。
他看不慣生靈塗炭。
無論是敵人還是自己人,他都不忍心屍山血海的情景出現。
因此,在聽到樂陵侯說這話的時候,劉奭臉上的神色立馬發生了變化。
他冷冷的看著樂陵侯,陰沉的說道:「史高,你是想看他們違抗朕的命令嗎?」
「他們無視朕的指令,私自對北匈奴動兵,已經是罔顧君上,朕可以治他們不敬君上之罪!」
「欺君罔上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史高,你承擔得起嗎?」
劉奭的話讓樂陵侯十分震驚。
他一臉詫異的看著劉奭。
他的確沒想到,劉奭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劉奭是皇太子,即位之後,確實十分的仁慈,且沒有主見,再加上他體弱多病,早就不再理會朝政。
甚至開始信任宦官。
這些人才是亂國之根基。
偏偏劉奭還沒意識到。
還想聯合儒學來對付自己。
真是無藥可救了。
樂陵侯看了看陛下,又看了看站在旁邊暗自得意的蕭望之和周堪。
心中無限哀涼。
只能衝著劉奭拱了拱手,道:「陛下可有兩側?」
「西域都護既然已經決定對北匈奴動手,肯定不會收回成命,陛下想怎麼做?」
「陛下是想撤掉西域都護的職位,還是想租他九族?」
「這……」
又是如此血腥的話。
劉奭深深的看了看樂陵侯。
只覺得這人是來克自己的。
他剛剛之所以這麼做,就是不想看到血流成河的情形。
現在被人逼迫,劉奭有些不太耐煩,他揮了揮手,讓史高離開。
「朕自有決斷,愛卿先回去吧!」劉奭淡淡的說道。
蕭望之和周堪聽到劉奭這麼說,臉上的笑容幾乎掩蓋不住。
他們兩人相互看了一眼。
都從對方眼中看到愉悅之色。
儒家的興盛時期終於要來了。
要是陛下是一個仁慈之君,肯定會同意他們施行仁政。
他們已經看出,劉奭就是他們心目中的仁慈之君。
只要他們在和劉奭說一些有關儒學的治國之道,劉奭肯定會站在他們這邊的。
「陛下,臣告退!」
樂陵侯看著蕭望之和周堪兩人的嘴臉,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衝著劉奭彎了彎腰,之後離開了未央宮。
等樂陵侯離開未央宮之後。
劉奭這才把目光停留在到蕭望之和周堪身上。
「二位愛卿,你們有何高見?」
「朕真不想讓大漢和匈奴開戰,不知兩位愛卿可有解決之策?」
「要是能想出既不損害大漢國力,又能平息這場戰事的方法,那就好了。」
劉奭一副優柔寡斷的樣子。
但旁邊唉聲嘆氣,把所有希望全部都寄托在蕭望之和周堪的身上。
周堪看了看蕭望之。
這怎麼和他想的有點不太一樣。
他以為陛下把樂陵侯屏退之後,會和他們商量如何應對北方匈奴之事。
可讓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劉奭好像沒想過這件事。
這怎麼可能?
匈奴對大漢的威脅日益劇增。
尤其是先皇去世之後,匈奴已然蠢蠢欲動。
去年給他們上供的禮物都少了一半。
肯定有別樣的心思。
南匈奴都如此,更別說北匈奴了。
北匈奴本就和南匈奴不合,且十分仇視大漢。
一旦讓他們抓住機會,他們可能會臨陣反撲。
甚至不要命的對大漢動手。
這才是最為致命的。
他們雖然看不上樂陵侯,可樂陵侯說的話,他們也認真考慮過,甘延壽既然已經有了解決之策,他們應該聽從才是。
畢竟,京都距離西域天高地遠。
他們這邊不能及時了解西域的情況。
自然不知道北方匈奴在打大漢的主意。
在這種情況之下,甘延壽的意見,他們才更應該聽從。
哪怕不願意接納,他們也應該派人去查看一下。
要是甘延壽說的情況屬實,他們肯定會整兵待發,對北匈奴動手,他們雖然奉行儒學,但還是有自己的治國之道的。
奉行儒學,並不意味著要自縛雙手,任人宰割。
他們只是想奉行仁政。
讓朝廷休養生息。
讓四海臣服。
從而打造一個歷史上從未出現過的偉大朝代。
他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
可劉奭好像爛泥扶不上牆,樂陵侯都已經把話說的這麼明白。
對方竟然還要一意孤行。
還要固執的相信自己的判斷。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這一點他們是很清晰的。
雖然儒學之道以仁愛為主,可對敵人,他們怎麼可能仁愛。
周堪衝著蕭望之使了一個眼色。
讓蕭望之和劉奭好好說道說道。
蕭望之自然也是將周堪臉上的神色看在眼中。
見周堪想讓自己來當這個替罪羊,蕭望之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可他是太子太傅。
又是劉奭的啟蒙師傅。
他的話劉奭一般是會聽從的。
沒辦法,這兩人都把這個重擔交到自己身上,蕭望之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衝著劉奭說道:「陛下,此事樂陵侯說的沒錯。」
「既然北匈奴和西域有聯繫,我們更應該早做打算。」
「一旦西域和北匈奴的聯繫加深,西域的其他國家可能也會反抗大漢的統治。」
「他們要是反抗,其他人肯定會從眾,大漢現在承擔不起這個風險,要不……」
「嗯?」
劉奭聽聞此言。
看了看太子太傅。
他以為太子太傅會站在自己身邊。
畢竟,這人是他最敬重的師傅。
他看了看蕭望之,道:「太傅,您也想和樂陵侯同流合污嗎?」
「您是朕的老師,朕一向敬您重您,沒想到,您竟然和史高一流是一樣的,朕還真是看走眼了。」
「都滾,滾出去!」
劉奭氣的大喘粗氣。
蕭望之和周堪看到這種情況,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但卻不敢違逆劉奭的意思。
只能衝著劉奭彎了彎腰,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未央宮。
剛離開未央宮。
便看到迎面而來的兩名宦官。
為首之人便是中書令弘恭,和僕射石顯。
兩人在看到蕭望之和周堪的時候。
立馬停下的腳步。
然後衝著人拱了拱手。
「見過兩位大人!」
蕭望之和周堪看著面前的兩人。
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比起劉奭。
他們其實更恨面前的這兩人。
這兩人不過是一個宦官而已,竟然敢私自進入朝堂,涉及朝政。
而且陛下對他們聽之任之。
甚至給了他們很大的權利。
他們現在已經成為中書令。
中書令是天子近臣,是可以協助天子做很多事情的重要大臣。
這個位置本來是由天子決定,必須得為大漢作出貢獻,且少年英才,才能成為中書令。
可讓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
中書令竟然由一個宦官的給占據了。
屬實讓人意想不到。
「哼!」
如今,看到這兩人在他們面前顯擺。
蕭望之和周堪只是冷哼一聲。
然後便轉身離開了未央宮。
等這兩人離開後,弘恭和石顯相互看了一眼。
並沒有把這兩人放在眼裡。
他們現在已經位居高位,而且深得比較信任。
他們並不覺得自己是個殘缺之人。
在這皇城之中,他們呼風喚雨。
陛下身體孱弱,而且體弱多病,又沒有什麼主見,那他們又是隨侍劉奭最多的人。
劉奭自然會信任他們。
在他們的貼心照顧之下,劉奭的身體已經好了很多,對他們也是越發的信任。
甚至讓他們成為中書令和僕射。
弘恭和石顯對劉奭是感恩的。
他們肯定不會被劉奭做什麼。
但其他人,就不在他們考慮的範疇了。
「蕭望之對咱們好像有敵意,你派人去查一下,看看他們有沒有要對咱們動手的意思!」石顯衝著弘恭說道。
弘恭點了點頭。
表示著自己明白。
他們好不容易有了現在的權勢。
不再是那種只會伺候人的低賤玩物。
自然不會將自己手中的權力交出去。
也不可能讓別人再次把他們踩在腳底。
有什麼危險,他們會第一時間發現。
然後將危險解除。
兩人通了氣之後,便恭敬地進入未央宮。
剛進入央宮,便看到劉奭在旁邊大發雷霆,將書房裡的東西扔的遍地都是。
「都是一群虎狼之徒。」
「竟然敢違背朕的旨意,」
「著實該死!」
劉奭一邊罵,一邊扔東西。
然後抓起桌面上的最後一個茶盞。
往後扔了過去。
重重的砸在了其中一人的腦袋上。
「砰!」
弘恭被砸的滿頭血污。
茶杯應聲而裂,碎片遍地都是。
弘恭和石顯早就已經習慣這樣的場景。
他們十分熟練的跪了下來,哪怕地面上全部都是瓷片,他們也毫不在意。
在跪在地面上的那一瞬間,瓷片猛然插入膝蓋和手掌,鮮血直流。
「還請陛下息怒!」
弘恭的聲音響了起來。
劉奭聽到弘恭的聲音,眼中帶著一絲震驚。
然後猛然扭頭。
當他看到弘恭和石顯跪在滿地瓷片的地面之上。
且弘恭的額頭上還帶著一絲血跡時,劉奭瞬間慌了,然後想下來把二人攙扶起來。
可滿地都是碎片。
他竟無從下腳。
「陛下小心!」
石顯見劉奭想要過來,臉上瞬間浮現出一絲驚慌,然後猛然上前,把劉奭攔了下來。
他把誠意做得足足的。
沒有一個人看出破綻。
哪怕是劉奭,現在也沉浸在自我感動之中,認為他有了一個真心護主的侍從。
看著如此忠心於自己的石顯,劉奭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然後讓他們從地面之上站了起來,之後讓人叫太醫給他們進行包紮。
弘恭和石顯自然受寵若驚。
卻也沒有拒絕。
安心接受了劉奭的賞賜。(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