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幾遍，他好像是不耐煩了，將手中的信紙直接遞給了蘇玉梅。
「蘇知青，這介紹信來來回回都是一個樣子，你直接在下面簽字就行了。」吳振摘下了眼鏡，似乎是累了，伸手揉著眼睛。
蘇玉梅在介紹信的下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看著吳振的樣子，忍不住問道：「吳書記，您······沒事吧？」
吳振的狀態顯然是不對勁，不知道是不是家裡發生的事情給他打擊太大了，不僅人肉眼可見的變老，精神狀態似乎也不大對勁。
聽見蘇玉梅問候自己，吳振還是心裡一暖，畢竟兩家的關係一直不大好，事到如今，過完年他就已經不是村支書了，他倒是沒想到蘇玉梅還會關心自己。
吳振疲憊的笑笑：「沒事，就是人老了，這兩天感覺身上特別累。這腦袋瓜子也不清醒了。」
「原來是這樣······」蘇玉梅也不好說什麼，說到底他家的事情跟自己也有關係，而且寧厲對吳振的觀感一直都不怎麼樣，蘇玉梅也不好跟這家人走的太近。
她將自己手裡的介紹信又重新核對了一遍，站起身跟吳振告別：「那今天的事就麻煩您了，吳書記。我們還要去鄉上辦事，就先走了！」
「好，好。慢走啊！」吳振好像是頭很痛的樣子，沒有站起身，只是敷衍著答應了一句，就又低下頭去了。
蘇玉梅和寧厲並肩往外走，剛走出了大隊辦公室的大門，身邊一直緊緊跟著蘇玉梅的寧厲突然說道。
「媳婦，我想回去。」
「啊？回哪去？」蘇玉梅愣了一下，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回頭看向寧厲的時候，卻見對方滿臉的猶豫。
「怎麼了？」蘇玉梅敏感的感覺到寧厲的情緒很不對勁，趕緊將他拉到一邊問道。
寧厲看了看蘇玉梅，神色之中有點猶豫，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急的蘇玉梅伸手錘了他一下：「快說！」
「吳書記······」寧厲閉了閉眼，心裡轉過了好幾個心思，最後還是嘆了口氣，認命一般的說道，「吳書記的狀況似乎是有些痰瘀痹阻腦絡，就是老年痴呆的症狀。」
其實剛才一進門寧厲就發覺了吳書記有些不對勁，行動遲緩，眼神呆滯，而且行為模式也有明顯的遺忘和反覆的情況出現，這是早期老年痴呆的症狀表現。如果今天在裡面坐著的不是吳振，而是其他人，他一進門就說了。
可吳振······，寧厲畢竟恨了吳振這麼多年，即便現在不想再跟吳振計較，他也總是過不去心裡這道坎，可作為一個大夫，他還是沒辦法昧著自己的良心走出大隊的大門，放任吳振的病情發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聽完了寧厲的話，蘇玉梅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吳書記竟然得了老年痴呆，怪不得看起來行為這麼怪異，她還以為是呂念念坐監獄的事情給吳振帶來了太大的刺激呢。
這個樣子下去可不行，吳家現在可全指望著吳振呢。吳志剛的病是好的差不多了，可人也廢了，現在幾乎在村里根本看不見這號人，怕是讓他走過心裡這道坎難上加難。
郝若芳這麼多年都沒幹過什麼苦活累活，吳振要是真倒下了，那家裡的擔子怕是得把郝若芳給逼死。
蘇玉梅伸手拉了拉寧厲，急切的說道：「走，你進去給吳書記號號脈！」
可伸手拉人，一把卻沒拉動。
蘇玉梅疑惑的回頭看著寧厲，對方低著頭，蘇玉梅看的見他臉上的掙扎和猶豫。
「你還是怪吳書記？」她一瞬間就明白了寧厲的擔心。
吳振害寧厲爺爺的事情，一直是寧厲心中的一道坎，蘇玉梅自然是知道寧厲越不過心裡這道坎的。
可寧厲到底是要往前走的，而且現在吳振也已經要退下村支書的位置了，如果寧厲一直將對吳振的恨意放在心中，那麼受到折磨的也只有寧厲自己而已！
她伸手握住了寧厲的手，低聲問道：「你想給吳振看病，又覺得對不起爺爺是嗎？」
聽到對方提到了自己的爺爺，寧厲心中一驚，這一直是寧厲心中的一塊心病，放不下也捨不得放下。
「玉梅，我······」寧厲忍不住揉搓了一下手中那雙柔弱無骨的小手，是這雙小手一直支撐他走到了今天，「我過不去心裡這道坎。」
他閉了閉眼，實話實說道。
「我知道。」蘇玉梅伸手撫摸著他俊秀的側顏，柔聲道，「可是寧厲，你的日子不能留在爺爺被抓的那天。爺爺不是被吳振抓的，這你知道。吳振也只是鄉里的一個執行人而已，要救下爺爺，得往上找人！」
「往上······」寧厲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媳婦，你······願意跟我一起給爺爺平反？」
看著他眼裡驚愕的表情，蘇玉梅嘴巴一撅，假裝生氣的嗔怪道：「在你心裡，我就是那種不懂事的孫媳婦？只知道自己享福，不顧老人家還在吃苦？」
「沒有，我沒有！」寧厲慌了，趕緊擺手道。
「噗嗤——」
小狐狸露出了一個得逞的笑容。
「你唬我？」寧厲伸手將小狐狸摟進了懷裡，對著她腰上的軟肉就是一頓撓，直撓的她求饒這才放手。
蘇玉梅好不容易喘勻了氣，貼到了寧厲的耳邊小聲說道：「你別擔心，我打聽過了。明天春天會有知青集體回城的消息傳來，以前那些下放勞改的人也可以申請回鄉的！」
「真的！」這個消息簡直是出乎了寧厲的意料，簡直比他聽到自己考上了大學還開心！
興奮直衝大腦，寧厲將人一下子抱起來，狠狠親了一口：「媳婦！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他一直以為救下爺爺還需要廢很多功夫，沒想到自己媳婦早就暗暗打聽到了消息。
蘇玉梅看著他的樣子止不住的笑，她敢肯定明年春天寧厲的爺爺就可以回到鄉里來，畢竟前世寧厲考上大學以後，鄉里為了不影響寧厲這個全鄉唯一的大學生的前途，就主動將寧厲的爺爺平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