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紀委的路上,白傳山前傾著身體拍了拍坐在副駕位置上的周向南的肩膀,關切問:「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周向南說:「沒有。白書記,您親自撈我出去,真是太感謝你了。」
「我知道晚了。」他說。
當時,趙曉芸給白傳山打電話,匯報說周向南被網警帶走了,她要親自去公安局那裡交涉。只是拍了一個視頻,就如此興師動眾地抓人,人也太沒有自由了。
白傳山沉吟一會兒,說:「你在家安心辦案,我去。」
「你要親自去?」
「隨隨便便就抓我的人,不能慣著,必須要讓他們知道,下不為例!」
這是冠冕堂皇說給趙曉芸聽的,其實,他有自己的小九九。通過上次的談話,他已經知道周向南是對他抱有感激之心,也在用成績報答他。他覺得這不夠,要把他培養成兒子那樣俯首帖耳聽話的人,還需要一個過程。這樣,才有價值。不然的話,只是工作上賣力,隨便是誰,鼓勵他幾句,再給他畫個餅,也會去衝鋒陷陣。
為了討好市長薛慶發,他已經決定在零一號大案結案後,就提拔他。但是,不能讓他覺得是因為薛市長在提拔他,要讓他知道是自己在培養他。
所以,要關心他,讓他感激涕零,讓他把自己當做再生父母。只有這樣,無論他將來走多遠,都會是自己的兒子。只要是兒子,不管多忙,逢年過節總是要回家看看的。
他的這一舉動,達到了他想要的效果,周向南真的是從心裡感激他。不管白傳山撈他是真心還是作秀,他能做到這一點,說明他為了自己的部下,能甘願放下架子。市級的紀委書記,是省委直接任命的副廳級幹部,響噹噹的市委重要領導人。他能親自去警局撈人,也說明他胸懷坦蕩而寬廣。
把周向南直接送到了專案組,臨下車,周向南說:「白書記,郭玲玲的老公還在公安局那,他最無辜。是因為我和郭玲玲去找郭明耀,問他殘疾人公寓為什麼突然消失不見?那些殘疾人被安置在了哪裡?可是,他不見我們,並且安排人將我們軟禁了起來。後來,我們想辦法衝出來後,去市政府向薛市長反映情況,希望他能責成有關部門追查此事。」
「想不到他在萬仙樓接待客人。這個時候,郭玲玲的老公趙凡一氣之下才發到網上的。」
白傳山說話的語氣真的像跟自己的兒子說話一樣,和藹,可親:「他的事我問了,現在還不能出來。這是省里有關領導過問的事情,必須得有一個交代。趙凡作為當事人,還是記者,身份本來就敏感...不太樂觀啊!」
接著,他說:「小周,記住我的話,做好本職工作,比什麼都好。那些閒事,發酵到一定程度,自然會有人管。」
周向南想問,等那些殘疾人死了,再查再問再處理,還有任何意義麼?想了想,還是算了吧,因為從白書記嘴裡說出的,全是大道理。於是,再次說:「白書記,辛苦你了,謝謝!」然後下車上了三樓。
大家一看他回來了,都圍著他噓寒問暖。周向南笑著說:「我就去了這麼一會兒,值得大家如此關心?我沒事了,工作吧。」
大家散去,辦公室只剩下郭玲玲,周向南問:「組長呢?」
「他回一組辦公室了,說是再協調些人手。今天晚上,鹽礦那幾個逃跑的人可能要回來了。」郭玲玲說。
「這麼說已經得手了?」周向南興奮起來。
「嗯,咱們組長也挺高興的,接完電話就回單位了,還說晚上要加強警衛,要跟治安大隊要人那。」
郭玲玲說話的時候,是笑著的,可是周向南看得出來,她的內心藏著憂傷。而且與他見面後,沒有提一句有關趙凡的事,也沒有問他出來了沒有。可見她不但有涵養,也很沉得住氣。周向南說:「你老公、我姐夫哥,暫時沒有出來。」
她微笑著說:「我想到了。」
周向南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他看著郭玲玲的眼睛,那裡面好像滾動著淚珠:「是不是在擔心他?」
她說:「沒有,有什麼好擔心的。他經常出差,有時候一出去就是好幾天......」說著,低下了頭。接著,就有淚珠滴落在了桌面的材料上。
周向南攥了下拳頭,說:「玲玲姐,你放心,我保證讓他今天晚上回家!」
郭玲玲立即抬頭,擦著臉上的淚水,說:「你可不要再做傻事。我想過,如果發條視頻或者是消息,說因發布殘疾人公寓視頻的作者被抓了,一定會有更大的反響,政府會更感覺到壓力。那樣的話,真的就是罪加一等。等等看吧,趙凡發視頻的目的,就是為了引起政府和社會的關注,從而讓那些殘疾人的生活和生存狀況有所改善。現在,他的目的已經達到,就是在裡面蹲幾天,也值了。」
周向南點一支煙抽著,緩緩地說:「我真的想不通,薛市長忙,沒有時間聽我們的匯報,亓正源還說我們要是進入宴會大廳,就是破壞和諧的局面。可是,當視頻發到網上以後,行動為什麼就如此迅速呢?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各大媒體、網站都撤下了已經上了熱搜的視頻,人接著也抓了。聽說薛市長還親自帶著有關部門去了明耀集團,追查殘疾人的下落。」
說到這裡,他嘆息一聲:「如果上午薛市長肯聽我們的匯報,還會有後來的事嗎?」
郭玲玲苦笑一下:「穩定壓到一起。趙凡和你的行為,都屬於是不穩定因素,所以要抓。」
周向南不懷好意地笑笑:「晚上,讓你們夫妻團聚!」說完,出辦公室下了樓。
在院子裡的一個石桌前,他坐下撥通了亓正源的電話:「亓秘書,挺忙啊?」
「忙,剛陪市長從明耀集團回來。小周,你有事?還是追查那些殘疾人的下落?我告訴你,人已經全部找到。並且,已經全部被接到了醫院做檢查。」上午的時候,薛慶發對他很不滿,現在要極力挽回。
「這些你不用跟我說,相信政府不會不管。我只是想說,發視頻的趙凡還在網警隊,你跟薛市長說一聲,把他放了!」
「把他放了?」
「對,放人!不然的話,會在網上發布趙凡被抓的消息,會有大批的愛心人士涌到市政大樓,到時候再放人就晚了。」說完,掛了電話。
剛掛斷電話,手機又響了,一看是雷強的,周向南問:「你下班了?」
「早就下班了。哪像你,整天忙得像狗,還要加班加點。我想跟你說一聲,紀玫玫很是異常。快下班的時候我去找她,她不在。看到她換了一個大包,鼓鼓囊囊地在衣架上掛著,我出於好奇看了一下,裡面有化妝品,還有性感的衣服。她可是從來不化妝的,不知道她要去幹什麼。」
「你沒有叫她去你家?」
「叫了,她說今晚有很重要的事,不去了。我追問她要去幹什麼,她不回答,最後還不耐煩了,我才回家的。」剛要掛電話,雷強又說:「昨天晚上,她曾經向我打聽『藍花之都娛樂城』在哪裡,難不成她要去那裡?」
「好,我知道了。」
他憂心忡忡地回樓上,剛到二樓,亓正源打回了電話:「小周,我已經跟市長匯報了,他說馬上跟有關部門協調。對了,不是說要坐下來喝一杯的麼,今天晚上可以麼?」
他稍加思考,答應道:「行,就去藍花之都吧。」
「藍花之都?哦...好,好。看來兄弟也是性情中人啊!」亓正源猶猶豫豫地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