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警察局局長,通常跟市裡面的部長平級,而副局長一般都有好幾個,根據石澗仁這些日子掛著半個官職的體會,同樣是副職,既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實權派,也有他這樣完全無足輕重的掛職小配菜,盛國祥好像也不是多前呼後擁的大隊人馬跟著,更主要是這位始終有點面色凝重。
當時剛從曾洪富的周旋中把自己解救出來,石澗仁只是匆匆看了幾眼,對這個未來應該不會有太多交集的官員初步印象就應該是個實幹派,但也未見得多得勢,畢竟這種成天都有點黑著臉的表情擱誰都不愛看,應該不太擅長趨奉迎合。
反過來站在旁邊的姚建平就幾乎是鮮明對比,白淨清秀,應該才三十多歲的年齡比石澗仁熟悉的那位曹處長位高權重多了,眉宇間隨時都帶著笑容,嘴皮略薄,牙齒整齊,說話一開口就顯水平:「寒澗苔未綠,日久見仁心,石台長這個名字有學問啊,本來想在下個月召開的部分專項會上再跟石台長見面聊聊,沒想到用這樣的方式提前見面了,果然是盛局長所說儀表堂堂,一身正氣。」
石澗仁有點新奇對方隨手拆解古詩詞來對上名的手法,如果不是早有準備,那就真是有極厚的古文底蘊,也不偏不讓的直視對方的眼神,伸手相握,中規中矩的回應符合楊玉國期盼:「謝謝姚書記關心。」然後就對旁邊的盛國祥點點頭。
第一次盛國祥見面就說過,看石澗仁這樣兒就是個剛正不阿、品行端正的人,他那似乎永遠都帶著審視的目光肯定看過無數的罪犯,對什麼樣的眼神是心懷鬼胎、惡念叢生深有體會,現在更是把這個評語直接告訴區委書記,算是很高的評價了,似乎應該感謝。
盛國祥這時候卻開口:「是我請姚書記把你找來的,正好這個案情現場會在這邊召開,請你這位當事人來現場也是最合適的,畢竟這次曾洪富案件牽扯出來的一系列嚴重違法犯罪行為觸目驚心,姚書記也非常重視的要求把牽涉其中的任何相關人員都繩之於法,我們當然不能錯過任何細節了。」
石澗仁還是平穩:「好的,我一定全力配合區領導和警方的安排。」
姚建平臉上就算是做痛心狀還是不晦氣:「現在根據犯罪分子供述,他們前後用類似的手法敲詐勒索了不下十位商人跟公務人員,而金龍度假溫泉城更是成為他們犯罪和掩蓋事實的重要場所,這裡是我們區對外最重要的一張名片,我們要給全區人民一個交代,為什麼會讓這樣的犯罪分子居然承包了溫泉溶洞景區,還簽下這種二三十年超長承包合同,這也是市裡面領導非常關心的重點!」
一邊說姚建平一邊指著現在頗有些一片狼藉的二樓賭場走幾步,語氣中帶著批評,這讓已經站在大廳門口的一眾官員有點小心翼翼,盛國祥卻對石澗仁小聲解釋:「目前已經有一位副區長因為違規違紀把這個項目承包給曾洪富被調查,曾洪富的下屬供述曾經用權色賄賂過一些官員才讓這個度假城的所有權落到他手裡。」
石澗仁本來就有點疑問:「這裡整個建設規劃不是曾洪富搞的?從別人手裡得來的?」
盛國祥再側頭看他兩眼:「對,之前這裡的景區經營者據說就是因為欠下高額賭債,把這裡整個抵給了曾洪富,那位經營者也曾經到有關部門報案跟舉報,但是被壓下來了,最後不得不最終放棄了對這裡的所有權,現在懷疑也是因為曾洪富一系列的犯罪行為導致的。」
石澗仁不怎麼意外的做了個駭然的表情,盛國祥卻已經順著這幾句話帶了他跟上姚建平的腳步,反而是楊玉國非常有眼力的停在門口就不跟著走進來了。
姚建平回頭看石澗仁:「石澗仁同志,你這有什麼看法?」
石澗仁想想才說:「景區是漂亮的,這些日子也正是觀猴戲水的好日子,接下來的夏季更是消夏避暑好去處,溫泉度假城一直都是人民群眾喜歡的休閒場所,儘快把犯罪團伙跟經營活動劃分清楚,儘快讓這裡恢復正常的營業運作,那才是撥亂反正的正確軌跡。」
姚建平的口吻已經帶著點考察的意思:「那具體應該怎麼辦呢?」
石澗仁不為難:「我建議就請剛才盛局長提到那位之前的經營者,景區裡面的竹筏都是好幾年前的,溶洞裡的燈光設施也有些殘破不堪,這都說明這個景區在市裡面能獲得如此好的口碑,其實都是這位有能力的經營者打造出來,再加上整個溫泉度假城的經營模式都顯得比較成熟,但這幾年卻一點沒有改善進步,這位經營者的理念應該非常好,是個不錯的帶頭人。」
姚建平笑笑,但沒繼續說話,背著手看那包間裡面亂七八糟的翻倒的桌椅,之前那桌上的杯盤碗盞是收拾了,但包括耿海燕推到門邊的大桌,沙發上散亂的撲克牌都還在,盛國祥對姚建平介紹:「石台長臨危不亂,有條不紊的帶著電話跟犯罪嫌疑人周旋了兩個多小時,基本上剝繭抽絲的把犯罪行為都讓得意忘形的犯罪分子暴露出來,才聯絡警方控制了局面。」
姚建平還是笑笑點頭,盛國祥就轉頭對石澗仁了:「當天場面有點混亂,我們也急於第一時間對犯罪嫌疑人進行突審,所以有些細節錯過了,到現在,我都非常好奇,石台長是怎麼知道這位曾洪富是犯罪分子,又由此做好了這樣事先電話錄音的準備?而且還甚至有專業技術人員來保證語音效果傳輸。」
石澗仁有點愣住:「我們的工作團隊本來就有技術人員,這很重要麼?」
盛國祥沒什麼笑意的問旁邊書記:「姚書記您覺得呢?」
姚建平的笑意更濃一些,一副饒有興致的表情:「對啊,曾洪富我也曾經在一些場合見過,一貫給人印象還是急公好義的民營企業家,雖然有些江湖習氣,但每次見面態度還是偽裝得很好,石澗仁同志又怎麼能判斷出來,預先做準備呢?難道你有什麼渠道得到了不同的消息?」
難道石澗仁說自己憑隔著洗浴湯池聽見點聲音就判斷曾洪富是個大奸大惡之徒?
這種善於掩藏隱瞞自己心思的傢伙在縣大老爺面前肯定會擺足了搖尾巴的諂媚之態吧,被這種傢伙蒙蔽了多半是個很不爽的事情,難道這也要著落在自己身上?
石澗仁忍不住再看看對方的面相,不是那種睚眥必報的狹隘心胸吧?
而盛國祥更是很明顯的只是當成公務來處理,之前不都說了石澗仁一身正氣麼,肯定不會跟犯罪嫌疑人有什麼瓜葛,但現在只能頭痛這位警察局長的著眼點,為什麼非要在自己身上剝繭抽絲呢?
可還不得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