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市場上的建築造價，四五百元每平米算是很低了，還最好是三四層的可以分攤部分基礎成本，再高又會增加成本，而這個價格是單指建築的。
可莊成棟這個不到三百元每平方的造價包含了裝修！
最終還能讓人眼前一亮，詫異萬分。
柳清給裝修公司劃的區域在產業園的角上，靠近水邊的一片草坪和綠化竹林背後，原定是占地四五百平米修三四層樓，裡面包含了裝修公司一些樣板房，直接給家裝客戶可以看看裝出來什麼樣的，這也是莊成棟提出要改善裝修公司辦公條件的主要原因。
石澗仁看過修改方案，但也僅僅從外行角度看了看，除了詫異價格，有點明白莊成棟在為自己的理想省錢，就沒再多細問，他這早出晚歸的上班節奏也基本沒來這邊看過，絕對沒想到是現在這樣。
草坪在這裡變成了碎石子鋪成地面，然後幾根條石做成的普通台階之後，就是半米高左右的石頭地基，和很多農村建築的條石風格差不多，沒那麼精雕細琢，感覺就是直接在農村找個老房子宅基地建設的，在這片同樣鋪滿碎石子和草坪的地基之上用工地常見的簡易活動板房修建辦公樓，只有極少數部分有二樓，其他全都是平層平房。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特別，那就是這建築所有外牆除了框架，都換成了玻璃，有整面落地，也有很多塊拼接的，各種類型都有，但外立面全都是玻璃，造成原來簡單的建築造型忽然就亮晶晶。
如果光是這樣的工業風也就罷了，順著一側的竹林，這片建築用了大量的竹子圍成籬笆，橫著用現代施工方式固定起來的竹籬笆，有點採菊東籬下的味道，又有點現代設計的元素，然後外面那些在夏季瘋長茂盛的竹葉穿插進來，讓院子竹牆生動而不雜亂，現在建築外面還略微混亂，就是好些人在忙碌給錯落有致的台階、條石、碎石子上擺放栽種鮮花綠植，甚至還移植了幾棵包裹黑網紗的大樹在建築周邊，可以想像，也許一兩年時間，這些樹和植物存活下來跟周圍原本的竹林混雜到一起後，這棟低矮平房會立刻就陷入綠色的汪洋大海中。
竹林是速生林業，之前的竹林造型是移植過來的，但在江州這個毛竹眾多的城市不出兩年，這裡就能覆蓋得鬱鬱蔥蔥，沒有刻意裝飾的活動板房材料藏在竹色綠葉中都顯得雅致起來，本來帶著暑氣走過來的兩人好像忽然覺得心肺都涼潤下來。
有幾個工人遠遠看見這邊的青年男女，沒敢隨便搭腔，但裡面忙碌的工作人員就趕緊通知，結果先出來的居然是洪巧雲，石澗仁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從平京回來，穿著一身淺灰藍色江戶川斜紋連衣裙的洪巧雲戴著一雙工裝手套驚喜的過來，一邊走一邊摘了手套隨手瀟灑的扔在旁邊石欄杆上，展開雙臂就給了耿海燕一個大大的擁抱，剛畢業的女大學生還有點拘謹這種歐式禮儀，但頓了頓悄悄把雙手順著洪巧雲的腰溜上去，用力的抱住了對方，洪巧雲真的像個大姐一樣，好一會兒才推開上半身仔細打量：「變了！有氣質了，讀書確實是讀到心眼裡了……」
耿海燕也有點驚訝的這樣近距離觀看：「皺……紋，我記得你以前有一點點魚尾紋的，現在都不見了！」
洪巧雲發自內心的喜悅看起來比面對石澗仁還強烈：「對吧？！真的是這樣，這兩年心態調整好，自由自在的畫畫旅遊，好像就真的把這些細紋熨燙好了！當然前提是不要想起這個讓人牙痒痒的仙人板板！你看看，我這眉心的抬頭紋，就是他去波蘭這些天把我氣出來的，之前都沒有！」
耿海燕回頭看了看石澗仁，表情有點訕訕的沒說話，洪巧雲熱情的拉著她進去：「聽莊經理說在裝修這個辦公室，我怎麼說也是股東，所以幫忙出了點主意，乾脆讓這裡走很有格調的自然清新風，一樣能夠吸引顧客，這邊來，我還特別幫你設計了辦公室呢……」
被立刻拉著進去的耿海燕驚喜或者說更多是詫異。
石澗仁漫步跟在後面，對他來說，這種好像鬧市取靜的文人隱居風範最了解不過，剛才看見那和辦公室融為一體的竹林，就差點把「不可居無竹」的話語溜出來，純粹是為了照顧耿海燕的情緒才忍住了，這會兒非常欣賞的跟在後面看。
這麼看就知道為什麼成本這麼低了，用倉庫防潮墊貨物的基層木架迭起來刷上桐油，然後放上定製的海綿墊和靠墊就變成沙發，地面有水泥的，有橡膠的，也有木板地磚的，牆面更是五花八門，甚至有純粹木板拼接起來然後打洞，就可以掛上各種小物件，架上小木板變成置物台，既美觀又實用，還畫蛇添足一般在輕質隔牆上做了磚頭砌出來的牆面刷上白色，感覺破牆爛瓦的殘垣斷壁，更有中國人奇特的殘缺審美觀。
石澗仁都看得津津有味了，順著隨處可見的盆栽植物和屋頂就是原樣刷漆的白色走過去，經過一處居然用枯木枯根吊在空中做成的枝頭燈，就看見一片光亮的落地窗邊辦公室，不是封閉的空間，繞過半高的白磚牆走進去，從工作檯到旁邊的架子、沙發、茶几都是全木質，連文件櫃都估計是去舊貨市場找的那種舊時藥鋪多抽櫃，然後在滿目的各種綠色植物中，外面火辣辣的陽光投進來，全都被葉子撕得粉碎斑駁，當然強力中央空調也保證了空間裡的溫度適宜。
耿海燕終於露出些笑容，有點喜不自禁的過去坐在那張木頭工作椅上東摸摸西摸摸，因為現在桌上沒什麼辦公用品，就是十多盆大大小小的彩色植物，洪巧雲當然也在觀察最後進來的石澗仁表情，讀出他的愉悅感：「藝術的確有我的那種陽春白雪，只有專業人士和資深藏家才能看懂的藝術，但其實每個人心裡都有欣賞得來的雅致美麗，這種與大自然親密接觸，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放飛心靈的環境，是每個人內心都會渴望的吧？這種小兒科我們還是很容易搗鼓出來的，這樣的藝術，讓莊經理的客戶隨便哪位來看了，都會覺得這家裝修公司真是有品味，也能讓食品公司的客商對耿老闆的品位肅然起敬？」
石澗仁非常欣賞的豎大拇指點頭，耿海燕雙手拍拍椅子扶手謙虛：「我有什麼品位，不就是鄉下妹子喜歡鄉土氣息麼，這些植物有什麼說法？這麼多，看著就舒服……」
洪巧雲就那麼順勢坐在不規則的老榆木桌面角上，伸手摸那厚厚的葉片：「植物天生就是治癒系，耿妹子要是以後天天都跟這些植物生活工作在一起，其實也能打磨你的靈魂，哪怕是再急性子的姑娘，再風風火火，這些植物都會讓你的內心變得平靜，懂得欣賞這些生命中不同階段的美麗，對不對？」
這文化人兒啊，就是習慣於話里藏話，只不過三年前的耿海燕只能敏銳的覺得藏了些什麼，卻急得啥都不懂，現在卻能聽出來含義了。
剛才還訕訕的表情，在石澗仁和洪巧雲臉上逛兩圈，再看看周圍的植物，好像的確是……性格中的急可能沒法抹去，但真的沒有躁了。
這倆該不會是串通的吧？
耿妹子有點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