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來月亮湖對石澗仁是最合適的選擇。
外國元首都還講究要放個假呢,張弛有度對生理還是心理都是最健康的,況且江山美景,還有美人相伴,那可是皇帝老兒都捨不得的野望吧。
況且這兩天吳曉影還原原本本把自己知曉的那些經歷當成傳說給石澗仁掰碎了描述,起碼從她那曾經的角度,看見的就是這麼幾種類型人物。
首先就是最頂層的權貴,不光有新崛起的二代三代,還有那歷經政治變遷都實際上依然存在的家族,這一類才是這個社會的最頂層,潛勢力驚人,想想一個家族幾百年都一直處於食物鏈的頂端有多麼可怕,再列舉幾個從清朝開始一直延續到現在的名字就可以管中窺豹略見一斑,他們自己有各種嫡系旁系負責代言,這種層次是最高的。
接著才是權力依附的,身家性命全都跟著某位領導,一榮俱榮一損皆損的模式,除了幫著領導斂財,也有幫著服務大局,建設規劃沖政績的,哪裡需要哪裡搬,要搞市容就做廣場綠化,要搞產業就投資生產,總之一些明面上的事情不好乾的,都有依附者去動手,當然回報也是頗豐的,畢竟政策肯定會傾斜給這些內應,獲利最豐的噹噹然就是跟著城市規劃建設搞房地產。
如果說這兩種都是高端大氣的場面經營,後兩種就要粗鄙不少。
各地都有事業發展到了一定階段瓶頸期開始找尋保護傘的,自己發家就不乾淨,但是有自己的團隊和企業,挖空心思勾兌權力,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掛靠權力,比最後的合作共贏類型相比都是最低的,但後者卻最為混亂,各種資源亂七八糟,各種明爭暗鬥,甚至連權力都只是過程中的墊腳石,隨時可能翻臉踢開。
吳曉影的這位前夫就應該是被絞殺在最後這種亂戰之中。
清晨的山裡,除了有點冷冽的氣溫,還有濃厚的白霧,呼吸一口似乎都充滿清冷的水霧,穿行其間不腦子清涼才怪了,只一身簡單絨衣加秋褲的吳曉影穿了雙登山鞋跟著石澗仁小跑步:「以前從來不敢說這些,可又根本不會忘,曾經覺得這個世界都污穢到根本無法呼吸了,我之所以還記得他的好,就是在那麼艱難的情況他起碼還堅守住了一個男人起碼的底線,沒有把我給獻出去,我知道是有這樣要求的……」
因為跟父母是坐飛機到這個省會,然後租車來的月亮湖,所以吳曉影根本沒帶多少行李,也沒有運動衣的準備,昨天還穿著牛仔褲一起跑步,但的確幾公里下來很不舒服,今天就索性穿著絨衣絨褲了,緊身保暖的絨衣除了沒專業運動跑步服那麼鮮艷,其實也把她過於纖瘦的身材展現出來,糅合了清秀跟成熟婦人的那種特殊韻味,又顯得纖薄輕柔得不堪一握,特別加上局部小面積的汗濕,很容易讓男人產生擁在懷裡保護的衝動。
石澗仁就輕鬆,一貫的短褲加T恤,運動鞋也是放在越野車上的,但得為了吳曉影放慢速度:「說話跟著呼吸的節奏來,昨天回去你牙齒疼了好久就是這個原因,呼氣的時候才說話。」
吳曉影依言試了試,可節奏哪裡是那麼好改變的,居然把自己嗆住了:「真心不是拍你馬屁,昨天忽然覺得,對,這世界就是這樣,那又怎麼樣,我還是可以選擇過美好的生活,看這樣美麗的風……咳咳咳……風景……」掙扎都要把最後的說出來,然後只能雙手撐在膝蓋上,在那使勁的咳,咳得都蹲下去了,眼淚都嗆出來,可抬頭看看沒有停下來寬慰她的石澗仁,又堅持著站起來,使勁的深呼吸。
石澗仁只是稍微放慢點:「儘量用鼻孔呼吸,別用嘴,這麼冷的空氣,牙齒受不了……你明白這個道理那就好,好多宗教都承認這人世就是受苦受難的過程,這就是真相。」
吳曉影的眼睛雪亮,脫口而出:「生活中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在認清生活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羅曼羅蘭說的!對,就是這個!」
石澗仁慢跑:「我熟悉的是古詩詞,可那玩意兒要翻譯給現代人解釋,麻煩。」
吳曉影有點激動的捂嘴跑:「牙已經有點疼了,我就是在想這句話,但是支離破碎的想不起來,好些年前看過的了,那時只是當成名言來背背,現在好像真的能體會到這中間的含義了!」
清晨的旅遊景區路上,左右都是茂密的樹林,還能聽見蟲鳴鳥叫的伴奏,過氣女明星的聲音有點含糊,但無法掩蓋她的情緒:「離開學校以後,下劇組,拍戲、被人追求、結婚離婚、看過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以後,心裡原本那點理想早就不見了,什麼當個德藝雙馨的演員,要去奧斯卡搏一把,早就被磨得成了好笑的東西了,以為這個生活就是這樣,我能力就這樣,這社會是要靠背景靠人捧,這一輩子就這樣吧,什麼平平淡才是真,可我又有點不甘心,童話里都是騙人的,我們這樣的人,生來就是個傻逼!別給我灌什麼雞湯,我看見他變成一灘肉泥的時候,平平淡淡個屁啊……那會兒我真的是充滿了戾氣,都有拎著汽油桶報復社會的想法了,後來這股氣倒是消了,我怕自己燒死了難看,生活還得過下去,還得進組拍戲活下去,就這麼不死不活的活下去吧,哪裡還會熱愛生活……」
石澗仁終於把腳步換成了走,方便讓吳曉影調整腳步和呼吸,不過說得激動的她反而呼吸順暢:「可你不是,對不對?從我看見在星瀾那個小公寓看見你的第一眼你就不是,我原以為你也是個玩弄明星的花花公子,和其他人沒什麼兩樣,充其量有點才華會說話,可是在劇組看見你傻不愣登的掉進水裡斷了胳膊我就知道你好像又蠻單純,所以後來我才會一定要跟著他們去看你,幫你賣掉車那次,我才知道你好像真的和別人不同,我以前認識的每個人,都很在乎錢,可你就像個異類一樣,讓我徹底注意到你。」
石澗仁悄悄在白霧中皺眉,怎麼話風突變了,吳曉影其實沒看他,完全在自己的思維里,難得這麼清晰:「我嘗試過,表忠心,賣弄點誘惑力,可能我做得不夠好,但起碼越來越清楚你是個什麼人,現在我終於明白這句話,你看到了這些要命的東西,卻仍然堅持初心,熱愛堅持原本的理想,熱愛周圍的一切,對周圍這些不如意都接受承認,一如既往的熱愛生活,延續理想,對不對?反正都要活下去,與其說渾渾噩噩的當個行屍走肉,還不如給自己點念想,給點努力的方向!」說到這裡,的確看了不少書的姑娘還用了句很文藝的話:「燃燒自我,或許很疼,但這樣才能接觸光明和熱!」
的確是,好像繚繞在心中的霧氣,被驅散以後,初升的太陽,帶著紅彤彤的光芒,像個成熟的鹹蛋黃一樣,慢慢的在天邊爬起來,這山林間的晨曦發出溫暖柔和的光芒,如同溫和的大手一般撫平這山間的起伏,一時間好像所有的地方都被染上了這層光芒,如同捏碎了灑得那麼均勻的鹹蛋黃。
站在山道邊的男女有些出神的看著,再黑暗再醜惡的夜晚也無法完全擋住這樣的陽光到來。
就看自己的心態是放在哪邊了,生活無論好壞,只能享有一次,誰不熱愛生活,那就活該生活也不熱愛你,這麼簡單的道理還需要這麼才能感悟?
石澗仁其實覺得城裡人是有點矯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