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若棠不說話,只是拉緊了石澗仁在肩頭的手臂抱在懷裡,好像這樣就能幫他承擔起半邊體重,哪怕兩個人已經坐在計程車上。69🅂🄷🅄🅇.🄲🄾🄼
石澗仁嘗試了一下想拉出來沒得逞,就沒有繼續用力了,鑑於有司機在,他也不主動廢話,於是兩人之間顯得格外安靜,只是那計程車司機自來熟,不停的天南海北,有一剎那感覺臂彎里的少女全身繃了一下,估計忍不住要說話,石澗仁手臂稍微用力,她又軟下來。
似乎不需要說話,光是接觸到的肢體動作就能相互傳遞信息,紀若棠柔順的把頭輕輕靠在石澗仁的肩窩裡,徹底安靜,不在乎有沒有人呱噪干擾。
看著真像熱戀中的男女。
石澗仁不意外紀若棠沒住在駐京辦賓館,出身酒店業的少女還是習慣性的選擇高級酒店,這邊的門童剛剛看他被扶下計程車,就立刻眼明手快的從裡面搬了個輪椅出來,從韓國千里迢迢都沒享受到這待遇的石澗仁,這會兒終於被推著上樓,雖然紀若棠有點嫌人家多事兒。
坐在高級行政套房裡,石澗仁才開始講述自己在韓國的遭遇:「是我自己想得有些簡單了,之前想著借鑑韓劇的那一套看起來其實是個蠻宏大的工程,傳播文化也不是一兩個人就能搗鼓出來的東西,人家韓國都花了幾十年才形成了產業鏈。」
紀若棠幾次三番眉毛動了動,卻都沒有如往常那般打斷,而是聽石澗仁說完才開口:「那個戴著雷朋墨鏡的就是倪星瀾?」
石澗仁被噎了一下,這關注點怎麼老是錯位的:「啊,應該是吧,你也知道?」
紀若棠輕輕嘆口氣:「開始我站在那等著你,沒看見你的時候,就有點詫異,這是誰啊,這麼大排場,這麼些人長槍短炮等在那,原來是大明星,可以說高中生里女生迷韓劇,男生可大多數夢中情人都是她。」
石澗仁對大明星沒尊敬:「沒聽說過,她不重要,關鍵在於這個明星產業……」
紀若棠自顧自的還是那種輕輕的口吻:「你覺得不重要,女孩兒覺得重要啊,你救了她的命,對吧。」
石澗仁還回憶了一下過程:「其實算是我自己救自己,至於她不過是附帶的,總不能見死不救,只要拉出水面就行,齊腰深也沒什麼難度……好像她也不是很在意,也許她這種人就覺得別人照顧她,保護她是理所當然的。」
少女在意的方面果然跟男人迥異:「這種人?你說她是什麼人?」
石澗仁攤開手:「貴重之相吧,氣質其實蠻穩重的,只是受傷以後畢竟還是年輕,有點心浮氣躁,但總體來說未來地位應該蠻不錯,我真心覺得她不該是做戲子的料。」
紀若棠表情平靜的指自己:「那我呢?」
這都不用看,石澗仁笑起來:「你是富厚福緣,雖然有這樣那樣的挫折磨難,但是只要肯努力堅持,你的富貴一定能延續下去……」說到這裡他還難得多嘴:「按照古時候的面相,要是你再胖點,富貴就肯定更持久。」
紀若棠不笑:「原來她是貴,我是富,無論怎麼我比她還是要差點哦?」
石澗仁專心的觀察了一下少女的表情,覺得不像是醞釀了暴風雨的前兆,壯著膽子:「你跟她比個什麼,八竿子打不到邊,你在平京的事情辦完沒,辦完我們就直接回江州。」
紀若棠的確有點出奇的沒生氣:「我一直就是在等你,你不因為那個任老闆停留了?」
石澗仁搖搖頭:「有些事情順其自然,其實以退為進也是不錯的選擇,這比待價而沽更有水準,我也想由此看看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品性,雖然心裡已經有了個大概,還是要看看實際操作她會怎麼做,我又不怕失去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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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若棠終於翹起點嘴角:「你對我倒是什麼都不隱瞞。」
石澗仁點頭:「我怎麼做,怎麼想從來都沒有對你隱瞞過啊,說了我們要儘量去照亮別人,也許賺點錢改變鄉村小學那些孩子的求學之路,這是一種方式,但如果能從文化傳播的層面,傳遞真正有益處的文化,而不是盡染些白頭髮的韓劇,這是另一種方式,所以結識任姐這個圈子層面的人並不是壞事,只是跟我的初衷不同,國內的演員……好像說包括韓國在內吧,我對演員這個行當本來還有點好感的,現在有點敬而遠之。」說著還自嘲的指指自己的銀色頭髮。
紀若棠眼底的光柔和的搖曳著,好像小火苗,似乎馬上就要變成波光盈盈了,連忙跳起來笑出聲:「對!就是這個頭髮,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你給我坐好了,我馬上叫酒店美發廳上來給你全都推掉!」
石澗仁也不反對這個做法,只是人家美髮師帶著全套裝備上來剛開始動手,站在旁邊的少女就心動:「咦,好像也不難,我自己來,好吧,依舊結帳算你的,晚點來拿東西,我自己推著玩兒。」
美髮師一想,光頭有什麼難的,笑著指點兩句留下進口無線電動推子就告退了,紀若棠興致勃勃的套上什麼五毫米的定型卡子開始給石澗仁推頭髮,這幾天好像髮根其實已經有點黑色茬子,那就留點不用弄成大光頭了。
進口高級工具很安靜的嗡嗡聲在頭上慢慢移動,石澗仁難免想起那個悄悄買了套推剪,毛遂自薦要給自己剪頭髮的碼頭少女,只不過這念頭只在腦海里轉了一下就輕輕的推了開去,他很清楚順著這種心態去軟化自己是什麼結果。
不過,忽然一下他就感覺到薄薄的發間有什麼東西,詫異的伸手一摸竟然是濕漉漉的,轉頭看見站在自己身後的紀若棠果然滿臉的淚水,那晶瑩的淚珠都順著下巴滴到自己頭上了。
女孩兒的心思真是多愁善感啊,石澗仁莫名其妙的看著紅眼圈少女:「你怎麼了?古時候有黛玉葬花,難道你剪掉頭髮也想哭?」
原本真是心緒滿懷的少女忍不住撲哧一下又笑了,梨花帶雨海棠淚恐怕就是用來形容這動人心魄的模樣,可少女的心思又有誰知道呢,伸手把石澗仁的頭扭回去:「呸,你才看著頭髮就哭……我不過是想著,現在你已經找到了新的努力方向,那個任姐看起來好像也是無論哪一方面都比我更強大的層面,也許你就要離開我了,對不對?」
石澗仁沉默幾秒,開口其實不艱難:「小棠,和任姐無關,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早就說過,就算你母親還在,我也是想幫著你,幫著她做一個真正有福之人,不光是有錢,而是真的知道什麼叫幸福,知道金錢的意義並不在於擁有,而是怎麼用,現在你還有很多需要成長的地方,如果我一直在你身邊,顯然已經成了你的障礙,我也不能沉溺於男女之間的****,那樣很快就會淪為碌碌無為的平凡之輩,享受個人的甜蜜舒適,放棄艱難的努力,那樣的人生對我來說,的確是太過於浪費了,我們未來不得不保持距離,你懂麼?」
少女緊緊的抱住了他的頭,接連不斷的淚水滴在了石澗仁的頭上有些哽咽:「我懂……」
也許有人說生命中不要只有趕路,而是要懂得停下來看看風景。
這話也沒錯,但那是普通人給自己找尋的生命意義。
而對於某些人來說他們很清楚只要嘗到了停歇的甜頭,就會不由自主的放慢腳步,也許再也沒法抵達終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