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務車是先把柳清送回家的,這姑娘下車的時候還是那種辦事員口吻:「接下來石先生和太太的戶籍要在哪裡,江州?平京?總不能去山裡面吧,得考慮未來孩子的戶口就學啊之類問題的,有決定了明天我好開始辦理,晚安了!」
看著那消失在樓道口的身影,齊雪嬌邁到副駕駛坐下:「我真想偷偷跟過去看她是不是一轉彎就在樓道里哭!」
石澗仁專心把車掉頭:「她不會。」卻沒說為什麼。
齊雪嬌也不問,再趴擋風玻璃往上看:「你這房就乾脆給了耿海燕的吧,要不要順便也去跟她說一聲。」
石澗仁汲取教訓:「不用這麼刻意,明天到辦公室再去溝通。」
齊雪嬌就嘿嘿嘿:「唉,那只有回我那小公寓過新婚之夜了。」
石澗仁還在裝正經:「嗯,我那公寓已經好久沒去,估計收拾都得好久,吃點什麼再回去不?」
齊雪嬌懷念:「好,就在樓下再吃點夜宵,你說起來我就有點流口水了。」
已經有點暑氣的江州街頭晚上,就是各種大排檔夜市扎堆的好時節,昏黃的燈泡在紅色舊篷布下面映得到處都是暖洋洋,更熱了,然後這種色調下還偏偏儘是熱騰騰的麻辣燙、串串香一類滾燙鮮辣的吃食,兩口子其實都是外地人,卻已經習慣了這種無辣不歡的口味,按齊雪嬌指點的方位尋了家街角的小鋪子,嫻熟的用江州話要了個麻辣鍋,然後蹲坐在小桌邊開始迫不及待的燙食,花椒麻辣足夠強勁,鴨腸毛肚也處理得鮮嫩,蘸一口調料放進嘴裡簡直濃香怡人,滾燙的感覺從嗓子眼一直到胃裡,然後整個身體由內而外的舒坦得嘆出一口氣來:「好!」
石澗仁還探身去抓了兩瓶啤酒過來,正在找開瓶器,齊雪嬌就拎了嫻熟的用筷子頭就撬開,然後精心調配冰凍跟常溫的湊在一起攙和成涼酒,才喜滋滋的分了那廉價塑料杯子給石澗仁:「來!祝我們今天結婚快樂!」
桌子是那種刨花板貼木紋紙皮的,邊角已經剝落露出破爛發脹的內芯,桌面上也泛著油光膩膩的還有些髒,可偏生是這樣的環境裡,看著這爽朗的姑娘,石澗仁覺得所有的面相功夫都丟到了九霄雲外,一顰一笑都那麼的美麗自信,充滿了喜悅的光明,麻辣鍋翻滾著的霧氣簡直有點氤氳的光影加成,讓周圍的一切環境都只是背景,眼裡只有這姑娘。
這種場景可能比任何豪華的婚禮跟盛大場合都契合石澗仁的內心,他居然有種油然而生的慶幸,無比幸運的接過杯子:「嗯,結婚快樂!」
小店鋪裡面桌子都擠得挺近,旁邊好像有人也聽見這倆的祝酒詞了,忍不住回頭看一眼,姑娘是真的眉飛色舞引人注目,男的雖然黑點還戴個墨鏡,但衣著品位應該都不差啊,來吃這樣的路邊游攤也就罷了,還是結婚來吃,簡直……
很容易給人落魄的感覺。
還好這對兒新婚夫婦真不在乎旁人的眼光,石澗仁甚至後來都低頭摘了墨鏡,不然實在是看不清鍋里有什麼吃的啊,齊雪嬌還趁著這機會偷偷給自己弄了好幾筷子鮮香的葷菜,直到石澗仁收了墨鏡才勉為其難的堅持集中在蔬菜中。
不過兩三瓶啤酒下肚,顯然都有點話越來越少,不是因為沒話,而是都能聯想到接下來要面臨什麼,齊雪嬌都有點不由自主的拿筷子去石澗仁的調料碗裡攪攪挾點什麼吃了,感覺真是個神奇的事情,以前光是看看別人的吃食都會覺得內心抗拒噁心,現在卻覺得很甜蜜!
所以不由自主的都儘量想做得平常些,「這個不錯,你嘗點……」「這有點辣,還是加點醋。」「你不要太冰的啤酒吧,再來瓶不冰的?」
潛意識都想保持這種老夫老妻的口吻狀態,好像就能掩蓋實際上是新婚菜鳥的事實。
不過這種忐忑比起周圍那些口若懸河、世故老道的各色人等顯得更加珍貴,特別是兩口子歲數都不小了,在這個十幾歲普遍就有***的年代,簡直土得掉渣。
所以齊雪嬌覺得自己放下筷子伸懶腰的動作都在釋放強烈的暗示意味:「吃飽了……差不多了哦?」
石澗仁也讓自己穩重些,還好這個他練了二十年,比較擅長,沉穩的點點頭結帳起身,齊雪嬌的身影倒是引得不少人偷看,本來就算跟倪星瀾、吳曉影她們比,前軍醫都沒覺得自己在身材上落了什麼下風,只是得控制別發胖!
未來顯然是個心寬的人生,那多麼恐懼!
但這時候挽著石澗仁走起來她都有點不會走了,怎麼邁步好像都格外的婀娜搖曳,反正她是這麼覺得自己在發浪。
倆人住的那樓不是十二樓才平街麼,而且還得從路邊這棟大樓的平街層穿過去走一條天橋,這種江州山城特有的建築結構里穿樓兩邊就開發成了很多店鋪,有藥店,前軍醫終歸還是有職業強迫症:「那……還是去買點那個,呃,我去買!」
購買她是不害羞的,主要是對上使用者有點赧然:「你知道這是什麼吧?」
很明顯,石澗仁那黑臉都再深了一層,目光都游離了:「啊,知道,知道,走了走了……」
齊雪嬌終於找準定位,嘻嘻哈哈的笑著使勁挽住丈夫的胳膊用胸口去蹭:「小樣兒!害羞了吧,哼,我跟你說,我可是學醫的,這種事兒哪怕沒經歷過也精通!沒見過千兒八百,也起碼閱人無數了,怕不怕?!」
石澗仁預見夫妻之間自己會處在比較從屬地位的氣質走向,可能就是從這回開始踏上不歸路的,只能被動的嗯嗯嗯,進了電梯都還被齊雪嬌推擠到攝像頭下的角落裡哼哼的輕薄:「我突然想起來一個案例,有一男的也是結婚前怎麼都不跟女朋友同房,說是要留到結婚以後,也是把尊重什麼的掛在嘴邊,結果呢……」
石澗仁覺得老婆的手都在開始往下發起進攻了,只能無處躲藏的擠在轎廂角落:「啥……」
齊雪嬌用嘿嘿嘿的笑聲掩蓋自己的緊張,還儘量讓自己的職業派頭上身:「來!姐姐給你檢查下是不是雙黃蛋……」
明明是從12樓上到29樓麼,怎麼就在20樓叮的停了下,然後兩口子莫名其妙的看見電梯門打開外面站了一堆男女老少,目光炯炯的看著擠在角落裡的狗男女,然後還齊刷刷的抬頭若無其事看門框上面的數字,口中念念有詞:「咦?不是下去麼,怎麼按了上行……」可眼角的餘光都在瞟齊雪嬌啊!
哪怕是結婚日,穿得格外端莊樸素,就是一件寬鬆的白襯衫加黑色長裙,但可能是個過來人都能看得出這姑娘靠在男人身上那背影嬌媚得跟狐狸精似的!
勾人啊!
關鍵是石澗仁還覺得丟死人了,簡直於禮教大同踐踏在地上了,也使勁仰脖子看高處,然後伸手指不停按關門,齊雪嬌就哧哧哧的笑著一個勁把臉埋在丈夫胸口上,被他的動作扯來扯去,舒心極了。
不過倒是忘了繼續檢查手法。
所以等電梯真的到了29樓,齊雪嬌幾乎是掛在丈夫身上的,嗓音都有點發膩:「抱……」
好嘞,這個不難,石棒棒伸手就把老婆跟扛包似的箍住小腿彎給抬起來,滿以為是摟腰最多再低點的齊雪嬌略驚慌,趕緊抱住他的頭,正好把胸口壓在石澗仁臉上了,雖然還不至於看不見路,那充滿彈性的豐厚讓石澗仁都踉蹌一下腳步。
齊雪嬌害羞又再鼓起勁頭抱緊些,卻聽見石澗仁吱聲:「輕點,上回也是在這裡,我就看了眼,你差點把我打成半殘廢,現在你還是放過我吧!」
對啊,都幾年前的事情了?
好像兩人真正心平氣和說話,就第一次在這裡吧,當然這種心平氣和也是在齊雪嬌把石澗仁打了以後才有的,姑娘本來湧起的一點綺念忽然就化作滿腔柔情,東張西望看這無比熟悉的樓道,對自己的婚姻真是不能再滿意,伸手摸了兜里的鑰匙:「以後,我們也不用再買什麼大房子吧。」
石澗仁贊同:「本來就不用鋪張浪費的需求。」
開門進屋的時候,還稍微低了下免得撞了新娘子的頭,結果可能齊雪嬌這幾天全心全意都在結婚的事情上,啊呀一聲從丈夫肩頭掙扎就跳下來羞愧:「太亂了……」
沒錯,就跟她在平京那個自己的小公寓差不多,家具家電都是非常簡單的,甚至都沒什麼裝修設計,白牆地磚,除了廚房門口掛著一副紅色的珠簾有點女性色彩,幾乎就完全可以用簡陋來形容,明明可以體現出極簡味道的,偏偏現在從臥室小屋到外面到處都散落著衣服!
特別是有好幾件內衣還給扔在外面桌上,明顯就是對著門口的落地鏡有穿上比較過的,再看看搭在沙發上的好幾件外套裙裝,分明就是齊雪嬌當時萬般滋味在心頭的真實寫照。
忐忑中帶著喜悅,急切中不知道未來,太過性*感的猶豫著還是放棄了,有兩件端莊的又怕不夠漂亮,光著身子站在這苦惱的挑選衣裳,而且還在考慮會什麼場景看到什麼地步……
石澗仁那巨聰明的腦瓜子裡都不可避免的勾勒出這樣一幅場景來,再看看面前撅著背對自己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