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星瀾比齊雪嬌想像得更周到,她甚至帶了自己母親來現場,這樣錄節目的時候傅涵君就可以陪著齊雪嬌說話,甚至還帶了個十三四歲看起來格外明眸皓齒的小姑娘,一見面就讓齊雪嬌喜歡得很,很容易展開話題。
齊雪嬌似乎只要脫離未婚夫的氣場影響範圍,也配得上自己應有的氣勢,寒暄兩句,主動挽著手陪倪星瀾到化妝間去了,反而留下傅涵君對上石澗仁。
倪媽媽親手幫石澗仁化妝,畢竟這電視節目也就是個舞台妝,沒影視劇裡面的場景妝要求高,化妝師連忙殷勤的擺好東西給前輩關上門出去了。
鏡子裡的中年婦人真說得上氣質端莊沉靜,甚至連倪星瀾都還沒她母親現在這樣的氣質,但動作倒是跟女兒一樣嫻熟,拿著小畫筆在石澗仁的臉上抹粉底:「你跟齊小姐喜結連理,我怎麼都還是應該恭賀你。」
石澗仁得保持表情不動啊:「嗯。」
傅涵君肯定能觀察他表情,理所當然的端詳:「我跟星瀾她父親的事情,星瀾也都跟你談過,在阿姨心裡,我們一直都是一家人。」
石澗仁儘量讓自己眼珠子別亂轉,盯著化妝檯角上的一個燈座出神:「嗯。」
傅涵君沒繼續拉關係:「這次星瀾讓我跟她拍一部電視劇,加上剛才那小女孩,從十三歲一直演到五十歲,我們仨接力主演,主角是上世紀初一位青樓小姑娘,卻最後成為企業家、政治家的傳奇經歷,星瀾說明年一年她只出這一部電視劇了。」
石澗仁肯定聽出來點門道,還得忍著不說話,果然傅涵君俯身觀察他的表情,就是兩人頭並著一起看鏡子的模樣,真的看不出來這都是四五十歲的阿姨,鏡子裡兩人看著居然有點般配的樣子:「阿姨還是老了,從沒想過到這時候還能擔綱演主角,而且還是這麼重要的一部戲,這都是托你的福。」
石澗仁總算勉強回應個笑容:「您客氣了。」
傅涵君開始幫石澗仁打粉,話說石澗仁這皮膚黝黑真得靠這個才能在舞台上光鮮點:「星瀾說這部戲就是你,只是演的是個姑娘,她也就當做自己是你,出身貧賤但從沒放棄過生活,絕不渾渾噩噩的過日子,也正是這樣,她才決定不委屈自己苟且一輩子,一定要掌握自己的人生主宰自己的命運。」
其實石澗仁已經忍不住笑了,多得意啊,倪星瀾能成長到現在的樣子他確實有功勞嘛,一個隨波逐流只知道賺錢的紅星,跟一位知道生命價值所在的演員,區別太大了,哪怕臉上還保持得住,眼神早就出賣了心情。
所以傅涵君也笑:「阿姨沒她聰明,年輕的時候就沒搞明白人生的意義,哪怕知道自己迷戀那副皮囊帥氣錯了,還是沒勇氣改變自己,名存實亡的婚姻,破碎的愛情,得不到尊重的生活,哪怕像卡在喉嚨里的刺一樣,我還是裝模作樣,所以一直把希望寄托在星瀾身上,希望她能過得比我好,卻沒想過我為什麼會過得這麼糟糕。」
換石澗仁認真的觀察傅涵君表情了,確實有種煥若新生的光彩:「就因為我不夠獨立,我一直以為女人就是個附屬品,嫁進倪家就是我的最高成就,可以輕輕鬆鬆過好日子了,卻沒想過這生活永遠都是我自己的,沒有思想的軀殼就是個空殼子,我還有好幾十年可以努力呢,所以想借著這部戲把自己好好重生一下,你有空來探班麼?星瀾說你其實指導角色很有造詣。」
石澗仁笑:「這位角色也有遭遇婚姻的不幸?」
傅涵君點頭:「一位大督軍從妓院贖她,她說自己不是商品不願意,可在那大督軍落難的時候卻逃了去跟他同甘共苦,很有傳奇性吧?」
石澗仁讚揚:「有膽有識,確實是巾幗豪傑。」
傅涵君轉折:「雖然那督軍從一開始就答應不娶小老婆,可他後來事業不順就拿老婆孩子出氣,打心裡還是覺得她不過是個妓院裡的女人,所以她又選擇了離婚獨立,自己帶著孩子回到滬海去創業……」
石澗仁確實有些感興趣了:「哦,哦,那個年代這真有點驚世駭俗了,非常讓人敬佩的女性,回頭把劇本借我看看?」
傅涵君賣關子:「阿姨給你說嘛,來,弄髮型……」
石澗仁趕緊閉嘴。
倪星瀾從髮型到妝容都是自己弄,她太熟練了,齊雪嬌最多能坐在旁邊給她遞點東西:「他跟你說了沒?」
把一頭波浪長發挽起來的姑娘只動唇:「中午在公司聽他說了,恭喜你。」
齊雪嬌也在觀察倪星瀾的表情,只可惜自己化妝的手臂就擋在臉前,鏡子裡看不全:「我知道你也喜歡他,我不好比較誰喜歡得多一些,這玩意兒也沒法稱重,我也知道我跟他結婚的最大原因在什麼,其實他跟誰結婚都會快快樂樂的好好過,我不過是仗著別的原因罷了,甚至你還主動在幫襯我,這份心思或者委屈我都明白,但這事兒既然已經這樣,我們都要現實的往前看,對嗎?」
倪星瀾繼續忙碌自己的,聲音平靜:「我跟他說過,我樂於看到他幸福,這是他應該得到的,他從來都沒享受過什麼幸福,從生下來就沒,所以哭哭啼啼肯定不是我的選擇,甚至我也沒想過破壞你們的婚姻,那會讓他苦惱,但我作為你的姐妹,你多少有點愧疚,不會把我當防賊似的擋在門外吧?」
齊雪嬌笑了:「肯定是永遠都歡迎你,你這算盤打得很溜啊。」
倪星瀾轉頭看看:「有句話是我最近看劇本時候體會很深的,最令人唏噓的愛情其實不是最愛時的分離,而是落進生活里,眼睜睜的看著感情的餘溫一點點燃盡,歲月將愛情撕扯得面目全非。」
齊雪嬌誇張的驚恐:「感覺你把我推進了火坑裡?」
倪星瀾回到了自己的忙碌中:「我沒你想像的那麼脆弱或者不管不顧,但我今天下午在博客已經發表了計劃,手裡面這些工作完了以後,我就會收縮工作狀態,每年各種工作都只做一樣,一部電影、一部電視劇、一個欄目或者一部舞台劇,再也不會跟現在之前這樣每天都趕不完的通告,更不會在這種忙碌中迷失自己,我不需要用工作來麻醉自己,我非常清晰他給我的影響,以及未來我應該怎麼做,除了有時間思考自己,還能騰出時間經常到你們家做客,對了,你們打算把家安在哪裡。」
齊雪嬌竟然有點神往:「我明白你說的狀態,都有點想拿他跟你換了……哦,他說準備先回老家去住幾年,我想可能目的就是徹底斷了外界聯繫吧,過幾年隱居的生活,同樣也方便他思考自己,我知道可能有點清苦,但無所謂了,非洲的營房生活我都過得下來,何況跟他一起,其實我想要不是老街那有紀小姐的酒店,月亮湖有趙研究員,估計他都懶得回山上去,對他來說在哪裡都差不多,他又不喜歡喧囂娛樂的生活方式,唉,這麼一想,其實跟他結婚也不是什麼好享受,就讓給我這老姐姐吧,我都三十二了!」說完又不甘心:「虛歲三十二!」
倪星瀾開始整理髮型:「其實我覺得他應該更喜歡你,起碼現在是。」
齊雪嬌立刻丟了之前的口是心非驚喜:「真的?」
倪星瀾嗯:「好早我就發現,他好像比較喜歡豐滿點的,對柴禾妞不感興趣,然後年齡大點的更有吸引,可能有點戀母情結或者姐弟戀的徵兆。」
齊雪嬌做個悲傷的表情:「你要說我又老又胖直接點唄,不過我覺得從心理學方面來分析這個也是有道理的,畢竟他從小是孤兒,又是類似隔代或者單親老人撫養長大,對母性比較渴求也是正常的……」說到這裡還是忍不住得意的眉飛色舞,還不由自主的舒展了一下身材。
倪星瀾轉身飛快的在她胸口撈了一把,夏季單薄襯衫的齊雪嬌嚇得尖叫著一把揪住倪星瀾的小胳膊就掰,結果兩人都在叫,又忙不迭的都鬆手,然後動作都差不多的嘿嘿笑,捂手的鄙夷:「你們那啥沒?他喜歡得很吧?」
捂胸的居然害羞了:「代溝!代溝,跟你這種八零後沒法說!太流氓了!」
倪星瀾還敢挑釁:「我演過很多對手戲的,要不要我幫你輔導下這方面的技巧,他肯定是個動作片都沒看過的老實孩子,你這任重而道遠啊!」
齊雪嬌趕緊堅野清璧:「謝謝了!我好歹是醫學院碩士畢業,有豐富的臨床經驗,不需要你這二桿子來瞎指路,你還是趕緊找個人嫁了我安心!」
倪星瀾終於面對面的跟齊雪嬌認真:「齊姐,我很愛他,但絕對不會破壞你倆的婚姻,更明白界限在哪裡,所以能讓我做一輩子的姐妹麼?可以到你家度個假逃避下工作壓力之類,我還是很相信他會做個正人君子的。」
齊雪嬌也認真:「你這把話語各個方位都封死了,我還能說什麼?愧疚我是不會的,我現在也有信心讓他幸福快樂,甚至我比你更有信心知道他會尊重家庭,尊重婚姻,因為他很懂得自控和節制,不過你這麼漂亮有魅力,何必讓他始終在經受考驗呢,你隨時來我都不反對,但真的找個更好的……」
化妝檯邊的通知燈亮了,倪星瀾鄙夷著起身:「嗯,找個人嫁了很容易,那你咋沒找到呢?有追求就有要求,所以如果他變得濫情,我才會失望呢,那就說定了,拉勾?」
齊雪嬌唉聲嘆氣的照做:「你說我這叫什麼事兒哦,回到江州還有那麼多……啊,我真想明天就搬到山裡去隱居!」
倪星瀾伸手摟她肩膀往外走:「姐姐,您就別再嘚瑟了,我祝福你!」
齊雪嬌確實是忍不住笑的:「唉,為什麼你只是比我高點,這樣摟著我說話,就有種你才是正宮娘娘的氣勢呢。」
石澗仁看見這倆嘻嘻哈哈摟著出來,滿腦子是問號的。
難道這就是倪星瀾說的表演人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