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0章 1062、要談國是

  白秩比較瘦,一點沒肥頭大耳的富貴模樣,更多是粵東沿海一帶精明幹練的生意人風格,從眼神就能看得出來那種精氣神都比較飽滿的充沛,平時肯定還很養生,所以應該三十多接近四十左右的年齡,穿得極為時髦年輕,髮型也是精心收拾過的,相反二十四歲的石澗仁才像中年人一般古板。

  更多是熱情,下車伊始就主動握了石澗仁的手:「聽說仁總選擇到這樣的山區來掛職工作,早就心懷景仰,難得有機會找到我能做點什麼,特別是聽了洪教授說你關於這個燈光工程的態度,更覺得有必要來跟仁總見見面,你放心,該收的錢我一定收,但希望仁總能把我當朋友!」

  石澗仁笑:「我都不知道我應該擺這個管委會副主任的架子還是以一個普通商業合作夥伴的身份,總之還是歡迎白總在百忙之中,抽空來我們這個小地方參觀……」

  白秩對唐建文在這邊有點意外,他倆在俄羅斯肯定是認識的,現在一樣熱情,唐建文說自己也是一個階段完成過來跟深山裡面的老和尚請教點工作上的迷津,白秩一點都不見外的詢問有什麼迷津。

  唐建文就把這兩天和石澗仁坐在小河邊聊的那些政治經濟學分享了幾句,白秩的表情就從熱烈到嚴肅,有些削瘦的背肩動作從開始很客氣的彎腰下沉挺起來,很直的那種,時不時簡單的反問兩句,唐建文解釋得更細緻些。

  石澗仁帶著孟桃夭陪洪巧雲看總體規劃圖,然後小法務很快就被洪教授踢開跟她帶來的設計師簽合同去了:「白老闆一路上問了不少關於你的事情,估計還是先認同你的人品,再想交流些生意上的合作,這點小工程都不算什麼。」

  石澗仁關心的是洪巧雲現在是以畫畫為主還是搞教學工作更在乎,洪巧雲有點系主任的氣度了:「前面二三十年都是把畫畫當做唯一的重心,曾經幾度想以家庭為轉移都沒成功,但這一次反而是輕輕巧的就扭轉過來,教學工作是主要核心,畫畫反而成了閒暇時候有感而發的興趣,速度慢了很多,但思考卻多了不少,最近有兩張作品送到國內最重要的藝術展去參展,能不能得獎已經不在乎了,希望能得到些認同,準確的說這是我第三次改變自己的風格。」

  石澗仁表示有機會要去欣賞下新作品,洪巧雲看看他老氣橫秋的表現,有點不待見:「年紀輕輕你裝什麼老成,飛揚點!年輕的時候不肆意飛揚,老了怎麼感嘆?她們幾個那麼年輕都沒能把你扭轉一點?吳曉影說已經幫我聯繫了領養的孩子,到時候你陪我去見見,我還有點小緊張呢。」

  石澗仁得算日子了:「我去了平京儘量早點趕回來,是女孩兒?」

  洪巧雲憧憬:「據說有好幾個孩子,到時候看了再說。」

  石澗仁點頭。

  現場勘察真的簡單到要命,兩三百米的老街,電力電壓還算穩定,因為是新裝修的,所以預埋管線之類也很合符規範,所以後期景觀燈光工程難度不大,白秩有點超乎尋常的主動,順口就給其實是他公司的設計師指點了一些思路,洪巧雲已經能聽出來,悄悄給石澗仁說:「都是最貴的東西。」

  景觀燈光工程是個高度專業化的事兒,和普通民用燈具區別很大,因為戶外防水防鏽要求很多,不但照射面積大還要穩定免維護,電壓危險係數又比較高,所以國內現在大型點的國家重點工程,譬如大橋、政府大樓、地標建築等等外觀燈光通常都是全進口貨,一盞燈就幾萬幾十萬的比比皆是,這回白秩提供的產品看來都是他最高端的,總價估計有點高。

  不過到了晚飯的時候,價目表大概清理出來,二十九萬,幾乎就在預算三十萬的門檻內,石澗仁明白白秩的好意:「破費了,還麻煩給我個市場價,起碼公示的時候要把來龍去脈交代清楚,讓鎮上老百姓知道這些東西實際價值多少,白老闆慷慨解囊的好意才能擺在明處。」

  白秩也笑:「你這麼說,我也有點不知道究竟是擺個跟政府單位做工程的態度,還是和朋友相見恨晚的態度,這點工程其實仁總和我都是不在意的,我只是想借著這表明我的一個態度,我非常認同唐總跟你關於製造業產業轉型升級的看法,兩位不在製造業內混飯吃卻有這樣的眼光,實在是值得我交往,剛才的間隙我也跟唐總討論了關於展銷會模式的前景,我建議下一個點,去中東,我全力協助共同開發。」

  陶玉峰之後,這是第二位願意參與的老闆了,石澗仁和自己的夥伴對了下眼色,唐建文點點頭:「按照規劃,我們的確是在中東和歐洲之間搖擺,東南亞只是試水,俄羅斯算是證明模式的可行,本來順理成章的就應該選擇歐洲,譬如波蘭作為我們打開整個歐洲,帶領中國製造業登陸歐洲的門戶,但現實情況也是擺在這裡的,國內製造業現在的目標市場主要在日本和美國,生產集中也在沿海,就因為海運方便,這也是成本最低的運輸方式,如果要把歐洲作為轉型的新市場,那麼必然就要從新加坡馬六甲海峽、蘇伊士運河到地中海,再到歐洲,兜很大個圈子,而這個過程中就已經要經過中東了,如果我們先經營好中東地區的展銷館,那麼再藉助之前的東南亞館,基本上可以連成一條線,未來很有戰略上的布局意義。」

  石澗仁思忖:「歐洲其實跟我們最近的還是陸上,火車過不去?」

  唐建文無奈:「有火車,但這次去俄羅斯已經是在為這個事情探路,很難,光是到莫斯科中間就要經過兩三個國家,這被稱之為歐亞大陸橋,中間繁瑣的海關把我們折騰得夠嗆,這還僅僅是到莫斯科,如果要到波蘭甚至更遠的德國、荷蘭那就要遭遇更多歐盟的限制,歐盟、俄羅斯獨立國協、中國這都是有著不同國情和不同條約監管措施的板塊,這就像不同語言的種族一樣,很難打通,你忘了之前的報告?我們的幾個火車皮在國內邊境關口嚴嚴實實的被壓了多少天?」

  石澗仁理解:「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歷史上都把航海當成大冒險呢,陸上的優勢大麼?」

  白秩清晰:「大得很,海運時間三十多天到歐洲,而且海航有風浪跟天氣的影響,不那麼確定時間,火車嘛起碼縮短一半,關鍵是這個不受任何天氣影響,但人為影響因素就太大了,所以我還是建議走海上,去中東,我在杜拜已經有了部分工程基礎,和當地打交道也比較多了,很有信心跟唐總一起把這個展銷館搞好。」

  這頓飯也是白老闆執意要請客的,本來他的意思是到區里或者市裡面找家上檔次的大酒樓擺一桌以示鄭重,石澗仁卻說乾脆來吃這個六十八一鍋的排骨湯,一來不給老百姓大吃大喝的感覺,二來也沒那必要走形式,富麗堂皇的迷花眼反而會沖淡了眼前這種合作的情緒。

  所以現在石澗仁拿著根啃過的排骨,輕輕敲桌子角,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窗外小河的下遊方向:「如果走海運,那就必然要經過新加坡,我們這個經濟開發區,還跟新加坡有點關聯呢,白總對新加坡有什麼樣的印象?」

  白秩沒想到石澗仁這麼天馬行空:「新加坡?不可能到這裡去設立展銷館吧,這裡最發達的就是金融經濟結算和海運物流,作為一個城市國家,不具備商業擴展的空間啊。」

  石澗仁搖頭:「我說的是你對新加坡人的印象,或者說對這個國家的印象。」同樣的問題,他已經問過唐建文和蔣道才了。

  白秩還想了想:「商務考察去過兩次,旅遊就經過得比較多了,到中東或者歐洲都有途徑停留,蠻有禮貌蠻有素質的一個城市,不,是一個國家,這點真是要說清楚,新加坡是華人沒錯,但華人不代表是中國人,別人從沒把自己跟中國畫上等號,中國人別老自作多情的以為華人就天生應該向著中國,這真是個美好的誤會,至於說瞧不起、防範還是專注於從中國撈好處,這都是部分新加坡人的態度,不能以點帶全,反正在我看來,老一輩華人對中國還有點感情,中年人就防範,年輕點看不起,差不多是這種心態吧。」

  唐建文在新加坡工作過,蔣道才在新加坡發跡,市裡面領導也希望能獲得新加坡的投資,這個不起眼的小國家,居然多次出現在石澗仁的眼界中,相比周圍那些泰國、馬來西亞、印尼甚至越南都要顯眼得多,這就不得不說是有些特殊地位了。

  石澗仁有點認真:「為什麼會防範呢?」

  商人白秩有點抓瞎:「不知道?可能他們是資本主義國家?對紅色中國下意識的覺得意識形態有衝突?我很少關心這個,今天聽唐總說了你闡述的生意要做大,必須要懂政治,這個我確實覺得說到我心底里去了!」

  唐建文笑著舉手:「我關心得比較雜亂些,再者又在那呆了兩年,有些發言權。」

  石澗仁就跟白秩洗耳恭聽,洪巧雲給三位男士倒上點茶,充滿欣賞的觀察。

  男人好像很容易談天說地就指點江山了,但她知道這三個男人卻是真的會去改變江山。

  只有胸懷足夠寬廣,又腳踏實地的踐行現實,才會激揚天下。

  只有井底之蛙才會一切想當然的大放厥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