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澗仁是試圖解釋清楚的,坐在飛機上都解釋:「我是沮喪!這麼久壓力巨大帶來的沮喪,才在那個時候覺得有些絕望,長久以來工作生活壓力,再加上周圍沒看見人不怕丟臉才哭幾聲。」
齊雪嬌笑眯眯,手肘放在扶手上撐住下巴上露出個頗為明艷的笑容:「嗯,繼續掰,我喜歡聽,哭了就是哭了,我又不笑話你,為我感到沮喪絕望,這得是多好的詞兒,沒人看見才是真情流露,我就收著了,又不找你逼婚,你著什麼急啊?」
石澗仁憋氣:「你跟你媽不是說好了不涉及男女之情麼?」悄悄看了一眼遠處的楊秋林,那邊一直在探頭探腦,但發現石澗仁的目光連忙躲回去,還奉上個你們繼續的表情。
齊雪嬌不看,理所當然:「要是我跟她說我非你不嫁,你覺得接下來會是什麼?結婚證改天就放在這裡了,接著婚禮、大宴賓客、催促著抱孫子,一連串的事情也就罷了,肯定會讓你身邊那些個紅顏知己趕緊的收拾鋪蓋卷有多遠走多遠,那不就真的讓你不開心了?特別是吳總監……嗯,還有你那秘書,今天我怎麼老覺得她那表情神態都不對勁,看見你就欲言又止的?」
從小鎮回到江州,為了以後放心的把女兒留在江州發展,楊秋林肯定是到產業園去參觀了一番,吳曉影和柳清全程陪伴最後送上航班的,可齊雪嬌這女人第六感也太敏銳了吧?
石澗仁終於有點心虛:「哪有什麼不對勁。」
齊雪嬌似笑非笑:「我跟你說幾個辦法,你把事業做大,我們延展到港澳台或者東南亞,遷居到那邊,娶三五個老婆在上流社會不是不可能的……」
石澗仁瞪大眼,齊雪嬌還沒說完呢:「還有個辦法就是去做少數民族工作,記得我給你說過我以前喜歡那男的吧,就是搞少數民族統戰工作,不聲不響的拿了四份結婚證,咦,我這麼說他,你不會覺得不舒服吧,要不以後我就不提他了。」
石澗仁啼笑皆非:「你這都哪跟哪啊!別說這些有的沒的,沒這事兒,好吧,一夫一妻是最起碼的人格尊重,你,或者誰有自己的人生追求,要跟誰結婚,我都熱烈鼓掌祝賀!我從來都沒想著跟誰曖昧,可能我是有點耳根子軟,但絕對不是……」
齊雪嬌做個生動的鄙夷表情:「得得得,你最神聖,最大公無私,一點都沒有男女之情,隨便怎麼就由著你吧,只要你自己喜歡就好,我也只是想享受一下這種女人的樂趣,至於人生追求,看看成功的女人,有幾個把注意力會放在家庭和男人身上?我還不知道你們男人那點小心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吃不到的,咦,我說這麼直白是不是讓你又覺得……抱歉抱歉,你不知道我那幾天全靠想著這些事兒才能熬過來,話有點多……」
石澗仁面對一個陡然變得話多的齊雪嬌,只能無語。
但齊雪嬌的表情顯然是快樂的,這直接反應給了所有來接機的人。
抵達平京的時候,石澗仁稍微失策的以為跟在江州登機一樣悄無聲息沒什麼排場,結果伸縮通道還沒靠上來,先就架起一座舷梯車,楊秋林還別有用心的阻止了空乘服務幫忙:「你們幫忙把輪椅拿下去就可以,阿仁,只有拜託你把齊齊抱下去了,注意點夾板啊。」她假裝在後面收拾行李,其實三個人都只有點隨身小包。
按說齊雪嬌這種傷情是要上石膏的,一來她自我處理得好,二來現在高端軍方用戶居然是個什麼聚合分子夾板,又輕又堅固,所以因為骨折的地方在大腿靠上的地方,背是不怎麼現實的,石澗仁只能橫抱著姑娘,還得注意有一邊的膝彎別拉住了傷處,也就是俗稱的公主抱了。
齊雪嬌真的像個公主,一身簡單的運動服到降落才裹上軍旅風的呢子大衣,但直到石澗仁抱起她,眼睛都是笑眯眯的彎得跟月牙一樣:「值了,吃這麼些苦頭,現在這樣就值了,還好輕了些,不然你抱不起來我就尷尬透了!」
坐在過道這邊的石澗仁沒發現舷窗外的場景,謝謝了空乘協助,剛覺得對方眼神怎麼有點奇怪,嘴上嘀咕:「有輪椅不應該是走通道更好麼……」然後就已經跨出艙門站在了舷梯上,嚇一跳!
外面一溜黑色轎車商務車,舷梯下方站了一大群氣度不凡的男女,如果說要把石澗仁那看相的功夫拿來走一遭,下山以來最為集中的一回好面相,這裡算是打了個批發!
當先兩個男人,年長的穿著暗綠色中山裝,另一個四十左右黑色西裝,皆是一副不怒自威的眉宇軒昂,仰頭這麼看上來的氣勢,居然讓石澗仁都覺得心頭一凜。
齊雪嬌感覺到了,低聲:「我爸和我大哥,別怕!」
看那不遠處徐徐靠近卻等著的伸縮通道,人家這是有特權把車開到這裡來單獨走停機坪的,石澗仁算是開了眼,嘆口氣嘴硬挪步:「我怕什麼,齊衛國打都打過了。」
齊雪嬌本來已經對著下面很有儀態的揮手了,忍不住笑:「呸!原來你還是記仇!」
原本端莊的姑娘一條腿包著厚厚的夾板跟繃帶,在巨大停機坪上的風蕭蕭中髮絲飛揚,頗有點悲壯,可這麼一笑,真如春日融雪般光彩艷麗!
所以石澗仁好像看見一把展開的扇子一樣,忽然從下面站著那些人背後閃出來好幾個手裡拿著相機,肩頭扛著鏡頭的專業人員,對著一步步走下來的兩人咔嚓嚓,然後還有童男童女拿著鮮花跑到舷梯邊來了!
齊家有這種陣仗?
石澗仁很想回頭看看楊秋林跟下來沒,但忍住了,只是聽後面沒腳步聲,估計就自己兩人。
最後幾步,齊家大哥明顯有個身形動了一下想搶上來接過妹妹的,他父親只輕輕抬手就阻止了,然後等石澗仁落地,才肅穆的順勢行了個軍禮:「職責所在,不能擅離崗位,小女出意外的時候不能到事發地點查看,多虧了石先生的照顧和營救,齊慶軍在這裡表示感謝,這是齊雪嬌的長兄齊建國。」
這就是石澗仁說的沒有婦人之仁,他的極限也就是七天,而這位父親,真正站在自己的責任中,壓根兒就沒有往江州挪動半步。
齊建國比弟弟要沉穩,除了看見妹妹走近時候有反應,其他時候用持之如岳,靜之若淵來形容很恰當,當然這也說明他們兄妹之間感情確實深厚。
這下卻只是對石澗仁點點頭,伸手捏捏齊雪嬌的肩膀傳遞了情感,沒說從石澗仁手裡接過人來,而是旁邊有人推過來一把輪椅,石澗仁放齊雪嬌坐好。
然後父子倆就一左一右站在石澗仁旁邊,圍著傷員接受了孩子過來熱情獻上的鮮花,之前站在後面的人群明顯分成好幾撥,笑著依次過來慰問了傷員。
基本上都是自我介紹,也有齊雪嬌認識寒暄兩句,掛著的頭銜都能嚇死人,反正石澗仁聽了,才明白為什麼不走溫暖平順的伸縮通道,而是到這風吹得呼呼的停機坪上擺排場。
總算領教了一回,這是種姿態,到了齊家這種份上,一舉一動那都會帶來影響,平民難以企及和理解的影響。
好在他也不在乎,或者說不去操這份心,就像他給楊秋林表達的那樣,有人就有政治,十幾億人的政治遠比那些巴掌大小國家的政治來得複雜,自己一介草民,確實沒有那個去攙和的心境。
齊雪嬌一直保持淡淡的微笑,有個瞬間回頭看了一眼石澗仁的表情,抬手拉住石澗仁扶著輪椅把手的手蓋在自己肩頭,平京秋冬的寒風中,傳遞給石澗仁一點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