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4章 吾乃零陵上將軍邢道……郗仙師!(

  「……」

  被楊萬里如此看了一眼,甘始立刻又惶恐起來,默默的低下頭去不敢直視楊萬里的眼睛,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這位已經活了六百多歲的前輩。

  其實他心裡清楚,楊萬里這所謂的活了六百多歲八成是假的。

  就像他對外聲稱活了兩百多歲一樣,如今他其實不過七十有四,不過在這個人們平均年齡只有三十多歲的亂世之中,依舊稱得上是真正的高壽。

  而且年齡問題是他們行業的內幕。

  他若是對楊萬里的年齡提出質疑,那麼便也是對自己的年齡提出質疑,最終只會是誰都討不得好處。

  至於那行氣導引的秘術……

  這麼說吧,他的確在幾部殘缺的古書看到了一些不知真假的導引術勢,可惜修煉了這麼多年,他從未感受到元氣的存在,更不要說引導天地之間的元氣。

  他最大的感覺就是自打修習了導引術數之後,他身體要比一般人更具柔韌性、更加健康,哪怕如今已經白髮蒼蒼,身體狀況卻依舊可以與大多數中年人媲美。

  甘始心知這一定是修習行氣導引帶來的好處,但感受不到元氣的存在,他便連入門都算不上,哪裡敢在楊萬里這位已經可以展現「神跡」的大佬面前造次……就沖楊萬里那匪夷所思的柔韌度,甘始覺得楊萬里就算不是活了六百多歲的老妖怪,也肯定是真正掌握了行氣導引秘術的大佬,而且至少得有個上百年的修為?

  「二公子,這位楊仙師如何?」

  吳良則對楊萬里的表現很是滿意,微微一笑看向神色複雜的曹丕問道。

  「楊仙師的本事令人佩服,姐夫麾下果然是人才濟濟。」

  曹丕回過神來,強迫自己表現的淡定一些,卻又笑著說道,「說起來,姐夫麾下應該也有一些擅長相面、解夢方面的異士吧,可否請姐夫一併為我引薦?」

  到底是小孩心性,輸了一局有些不甘,還想從其他的方面找回場子。

  可惜他這意圖表現實在太過明顯,話鋒轉的也十分生硬,氣勢與風度上已經差了一大截,就連一旁的曹純聽了都暗自搖頭。

  「相面、解夢旨在預測、卜算未來之事,二公子不會不知道我是乩童傳人的事情吧?我雖不懂相面、解夢之事,但卻也同樣能夠預測一些事情,與兩者有異曲同工之妙。」

  吳良這次倒沒有將甄宓推出來,反倒是自己主動攬了下來。

  不過此刻這方面還就是他站出來最為合適。

  史書上記載的事情他以史料熟於心,天下大事無所不知,哪怕周宣、朱建平再厲害,難道還能比已經發生過的歷史更加準確不成?

  何況「未來」的事,一時半會也驗證不了。

  就算是一些過去的事跡,吳良也照樣勝他們一籌,畢竟吳良此前已經不止一次以「乩童」身份救曹家與曹老闆於危難之中,有些事情就算曹丕不太清楚,他身旁的曹純也是一清二楚,甚至還曾親生經歷,有著天然的說服力。

  哪怕就只說預測、卜算。

  吳良如今已得《連山》、《歸藏》精髓,掌握了大衍筮法,這可是相術與解夢的祖宗,周宣與朱建平哪什麼與他比?

  「可是據我所知,姐夫的乩術不是時靈時不靈麼?」

  曹丕面露疑色,看向吳良道。

  「當靈則靈,不當靈則不靈。」

  吳良又是神秘一笑,一副我不裝了、我攤牌了的神色瞟了曹純一眼道,「子和叔曾多次與我共事,應該有所體會吧?」

  「……」

  曹純聞言表情稍變。

  此前安邑城呂布兵變,吳良便有料敵先機的嫌疑,後來在宛城之戰中,吳良亦是提前察覺到了張繡的意圖,提前作出安排率領麾下兵士打破張繡中軍,逼迫張繡、賈詡等人跪降……

  當時曹純雖並未多想,但現在想起來,立刻便意識到了吳良的可怕之處。

  他的乩術只怕比平時表現出來的厲害的多,不過每次在曹老闆與外人面前都故意藏拙。

  尤其現在看到吳良這副「攤牌」的神色,更加坐實了曹純心中忽然產生的猜測!

  可是吳良為何現在忽然變得如此坦然了呢?

  曹純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死死盯著吳良的眼睛,試圖從吳良的眼睛裡面看出些什麼來。

  如果吳良的乩術並非時靈時不靈。

  那麼對於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他是不是亦可通過乩術預測出一些端倪,因此才在曹丕即將強行接管瓬人軍之際趕回了陳留?

  倘若如此,他回來定是要做些什麼改變這件事情!

  但他究竟打算做些什麼呢?

  曹純感到不安。

  暫時他還猜不出吳良究竟會怎麼做。

  但站在他個人的角度去看待此事,上有曹老闆的主公意志,下有陳留守軍、虎豹騎控制局勢,中間還有瓬人軍普通兵士與家眷掣肘,再加上吳良此刻又身居九卿、貴為庸丘候。

  這些對於一個正常人而言,無一不是不得不顧忌的軟肋,一旦吳良走錯了一步,便會滿盤皆輸,到時一無所有打回原形還是小事,只怕就連自己與家眷的性命也難以保全……而在曹純看來,瓬人軍區區兩百餘名非親非故的將士與這些「軟肋」,哪怕是吳良應該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原來姐夫此前在我父面前也藏了拙啊?」

  曹丕聞言卻像是抓住了破綻一般,蹙起眉頭盯著吳良問道。

  「二公子說笑了,是人便會有秘密,其實不過是安身立命的手段罷了,看破不必說破。」

  吳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道,「就像這位朱仙師,他既然擅長相術,尤其擅長看人陽壽,那麼想必早已通過面相看出了二公子的命數,只是不知二公子此前是否向他請教過,若請教過他自會告知,若不曾請教,他應該也不會輕易說破。」

  「這……」

  話題一下子又扯到自己身上,曹丕立刻愣了一下,回頭看向朱建平。

  關係到自己的事情,曹丕不可能不在意,何況吳良特意提起此事,肯定是有談論的必要。

  「二公子……」

  朱建平施了一禮,剛打算開口。

  「先讓我來猜猜看!」

  吳良已經搶先打斷了朱建平,接著說道,「如果二公子向朱仙師請教,朱仙師應該會對二公子說:『二公子當壽八十,至四十時當有小厄,原謹護之』,是也不是?」

  「?!」

  朱建平頓時愣住,一雙眼睛驚疑的望向吳良。

  這正是他打算對曹丕說的話,此刻卻被吳良一字不落的說了出來,這屬實令他難以置信!

  然而他哪裡知道,這件發生在十幾年後的事,就被記載在了史書之中,吳良只是複述了史書中的內容而已。

  「看來我猜對了。」

  吳良看了他一眼,卻又緊接著說道,「另外我還猜出,礙於二公子的身份與權勢,朱仙師的這番話其實並非實情,這亦是朱仙師安身立命的手段。」

  「你猜出來的事情還有真有假?」

  曹丕正覺得能活到八十亦是難得的長壽,心中還有些欣喜,結果再聽吳良這麼一說,頓時又有些疑惑。

  與此同時,他又下意識的看了朱建平一眼。

  只見此刻朱建平此刻看向吳良的眼神,竟與此前甘始看向楊萬里的眼神一般無二,那發自內心的敬畏是無論如何都藏不住的。

  「這有何難?」

  吳良笑道,「朱仙師定然已經看出二公子四十歲時必將經歷一場大厄,而並非輕描淡寫的小厄,若是渡不過四十這道坎,那便是二公子陽壽將盡之日,另外這道坎定是非同一般,尋常手段難以化解,就連朱仙師不知該如何化解,卻又怕二公子因此遷怒於他,才不得不隱瞞了實情。」

  「朱仙師,我猜的可對?」

  說到這裡,吳良終於停頓下來,微笑著看向瞳孔微顫的朱建平。

  這些便真是吳良自由發揮的推測了。

  主要是看朱建平的相術是否是真才實學,如果是真才實學,那麼他便不可能看不出曹丕難過四十大關的事情,歷史上為曹丕看相時定是有所隱瞞。

  如果朱建平是個胡說八道的假仙師,他自然可以隨口反駁吳良,不過這就更無所謂了,吳良對付一個什麼都不會的騙子只會更加隨意。

  而此刻朱建平的表情已經充分證實了吳良的猜測,他猜對了,朱建平的確早就看出了曹丕的命數。

  「朱仙師?」

  曹丕如何能夠接受自己只能活四十歲的短命命數,也是不甘心的看向朱建平。

  他自是希望立刻得到朱建平否定的答案,希望朱建平大罵吳良胡說八道,這樣他才能夠心安……否則這件事必將成為他心中最大的心事,羈絆他這短暫一生的每一天。

  然而。

  「吳仙師的乩術果然非同凡響,在下甘拜下風!」

  朱建平竟忽然後退一步,態度極為卑微的對吳良施了一個極為正式的師徒禮。

  這師徒禮並非拜吳良為師的意思,而是藉此來表達對吳良專業能力的拜服,通常見於同一行當中後輩與前輩之間。

  「這……」

  曹丕見狀心臟不受控制的抽了一下,難道吳良方才說的是真的?

  但下一刻。

  「二公子。」

  朱建平卻又對曹丕施了一個大禮,低著頭躬身說道,「吳仙師的道行遠在朱某之上,朱某實在無顏再受曹府供奉,請准許朱某告退隱居。」

  「……」

  曹丕始料未及,怎麼忽然就變成了這樣?

  結果他還沒來得及說話。

  「二公子。」

  周宣竟也來到朱建平身邊,同樣施禮道,「周某亦有自知之明,與吳仙師相提並論無異於自取其辱,也請二公子准許周某告退隱居。」

  瞬間征服兩位仙師?!

  說的也是,相術與解夢本就有許多牽連之處,本質又都是預測、卜算,而且周宣與朱建平既然都在曹老闆麾下,平日裡少不了也會有一些交流,對彼此的道行多少有些了解。

  如今朱建平已經被吳良完敗,他自然立刻便認清了形勢,哪裡還有強撐的必要,那的確無異於自取其辱。

  「你們!」

  曹丕心中忽然出離的憤怒。

  這二人已經不是在關鍵時刻掉鏈子的問題,此舉無異於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回身給了他一巴掌,令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下台。

  就在這時。

  「二公子,我早說過這幾人都是沽名釣譽之輩,明公也是受人蒙蔽才會將他們請回來。」

  一個人以力挽狂瀾之姿態主動走了上來,先是對曹丕施了一禮,接著才看向吳良冷哼一聲道,「不知這辟穀之術你們可有人修習?有能耐的叫一個人出來與我較量一二!」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百年之後被葛洪點名揭穿的辟穀術士郗儉。

  許是不知者不畏的緣故,這個江湖騙子直到此刻都不曾意識到他現在面對的是怎樣的存在,又或是在這個江湖騙子眼中,其他的術法也都是與他一樣的騙術,並且自認為其他的騙術都沒有他高明,這個傢伙居然如此張狂。

  「原來是郗仙師,不知你打算怎麼較量?」

  吳良見狀卻是面不改色,拱手笑道。

  「既然要比辟穀之術,那麼自是看誰辟穀的時間更久,在下不才,口中只含一粒棗核便可數年禁食數年不死,你與你手下的人中可有人擁有這樣的本事?」

  郗儉輕蔑的瞟了吳良一眼,用挑釁的語氣問道。

  「這麼厲害?」

  吳良作驚嘆狀,緊接著卻又笑道,「那麼若是不含那棗核呢,閣下又可禁食多久不死?」

  「這……」

  郗儉顯然沒想到吳良角度竟如此刁鑽,微微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他便又恢復了氣勢叫囂道,「那棗核不過只是潤潤口中滋味罷了,含與不含並無兩樣……你休要顧左右而言他,我只問你敢不敢與我較量。」

  「郗仙師如此自信,辟穀術定是已通化境,令在下佩服。」

  吳良呵呵一笑道,「可惜瓬人軍中無人懂得辟穀術,不若如此,只要郗仙師能夠在我的監視下不含棗核不吃不喝活上一月,我便願向郗仙師認輸,並獻上黃金百斤以示敬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