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第陸佰玖拾叄回 薊州飄搖烽煙中(中

  第697章 第陸佰玖拾叄回 薊州飄搖烽煙中(中)

  李應這一下以口咬刀,倒不是平常練就的本事,純粹是隨機應變。→

  刀雖咬住,卻也震得牙齒生疼,只覺滿口牙都鬆了。

  楊存中也不料他反應這般敏捷,不過他自家應變亦快,一刀不中,大斧直劈而下,李應不及吐出那刀,忙把槍去撥擋,兩個你來我往戰在一處。

  不過三五合,二人各自心中有數:楊存中年方弱冠,所學斧法雖然高明,畢竟未臻純青境地,若是一個對一個,少則二三十合,多不多四五十合,李應必然大獲全勝。

  可惜此時金宋聯軍伏擊在先,豈予李應這等機會?

  郭藥師怒吼連連,拍馬早到,呼的一槍,惡狠狠直刺李應。

  這廝是真正久經戰陣的,一身武藝強絕,當初鬼哭槍在手時,史文恭都險些折在他手,可見厲害,如今雖無鬼哭槍那般兇器,但是招數、力道、經驗,無不是上上之選。

  若依李應武藝,本來未必弱似郭藥師,只是一來被伏在先,二來飛刀手段被克,三來楊存中也是勁敵,有這三般因由,頓時吃他二人殺得險象環生。

  那邊張覺以一敵二,忽然死了個甄五臣,董小丑見狀嚇了一跳,張覺得理不饒人,全力爆發,一連數槍,虎虎風生,逼退董小丑,勒馬便要走路,苗傅、劉正彥齊聲喝道:「賊將哪裡去!」

  雙雙搶出,一條槍、兩口刀,死死纏住張覺,董小丑亦怪叫連聲,自後追上來廝殺。

  恰在這時,怨軍忽然歡聲大振,張覺心中一凜,下意識回頭,卻見榆關方向,火光沖天。

  原來金人這一條計,存了必得之心,早令奚王霞末領本族奚兵兩萬,前來會同怨軍張令徽部,只聽得螺號二響,立刻揮軍攻城。

  張覺的平營軍雖然練得不錯,然而營州失守在先,主將中伏在後,城中兩萬兵馬,去了七成有餘,此刻聽得關後殺聲震天,再看關前怨軍、奚兵,不要命一般猛攻——

  餘下這五千守軍也是爹生娘養、肉體凡胎,怎不驚惶失措?

  金兵也是準備充足,後面亂箭齊發,前面不知多少雲梯,此起彼伏架上城頭。

  這正是此消彼長,不多時刻,便有奚軍、怨軍滿面猙獰,搶上城牆來,守軍們驚呼大叫,奮力要把敵軍趕下。

  廝殺正亂,怨軍大頭目張令徽,單手提了一條數十斤鐵錐,登梯上城,此人解了半身盔甲,露出滿是傷痕的精壯軀體,揮動鐵錐亂砸,一連砸殺二十餘名守軍。

  他這裡占住了數丈方圓,後面兵馬愈發湧上,那些守軍見他猙獰兇狠,恍如戰鬼,再無敢近前的,都駭然叫道:「守不住了,我們撤去匯合主將。」

  杜興正在另一端廝殺,聞聽此言,一張醜臉氣得擰成一團,怪叫道:「一群廢物,我等奉令守關,人在關在,都給爺爺撒開些!」

  這個「鬼臉兒」,右手提刀,左手執盾,早已殺得渾身血赤,此刻被膽怯守軍堵住去路,怒發如狂,將盾一揚,掀翻一片守軍,飛步直撲張令徽,口中嘶吼道:「無膽鼠輩自去逃命,有種男兒隨我殺賊!」

  張令徽也殺得一身鮮血,見杜興高呼撲來,獰聲道:「倒是好漢!爺爺賞你一個痛快!」

  說話間,奮力一錐砸去,杜興揚盾來迎,但聽嘭的一聲,盾牌砸得粉碎,底下一刀刺出,扎入張令徽大腿!

  要知杜興的本事,原也尋常,張令徽卻是怨軍中有名悍將,本來這一鐵錐下來,杜興力道不及對方,必然要被震退跌出。

  只是杜興方才已見他殺人如割草,兵器又沉重,心中曉得自己不是對手,遂存了拼命之意,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硬擋對方鐵錐,腳杆死死撐住不退,強行吃下對方力道,只震得盾碎臂折,只為換一個出刀機會。→

  劇痛瞬間傳遍全身,杜興卻是哼也不哼,右手狠狠將刀刺出。

  這一刀不可謂不陰狠,只是張令徽武藝高明,雖然不及相避,卻抬腿擋下這刀。

  杜興這一刀,本擬扎入敵將腹腔,大家以命換命,如今卻只傷得敵人大腿,頓時急紅了眼,竟然不管不顧,便要拔出刀來再殺,張令徽驚怒之餘,哪裡還給他機會?鐵錐一揚,把杜興腦袋砸得粉碎。

  「鬼臉兒」杜興,早年浪跡江湖,後來得遇李應賞識,遂把一腔忠心,都寄托在李應身上,兩個亦主僕亦兄弟,不離不棄,如今亦為李應戰死沙場。

  有詩證曰:

  鬼臉森森人盡怕,赤心耿耿世同欽。

  男兒重義輕容貌,一諾許出抵萬金!

  張令徽殺了杜興,守軍大潰,這時奚王霞末也自上了城,望著張令徽正拔自家大腿上的刀,驚道:「啊呀,張將軍受傷了麼?」

  張令徽齜牙咧嘴道:「不想遇上個硬漢!」扭頭對親信道:「打完了仗,把這廝好生葬了,這等好漢難得,莫使他暴露骸骨。」親信連忙應了。

  榆關既失,奚兵、怨軍大舉湧入,張覺、李應越發難支,麾下兵馬,盡都潰散,唯余他二人兀自舍死狠斗。

  童貫興致勃勃正看,旁邊侍衛親軍都虞侯何灌忽然湊到身邊,低語道:「大帥,這一趟出使,不惟結盟成功,大帥更親自畫籌定策,把這金兵都難打下的雄關,輕易取下,回去說與聖上,豈不令聖心大悅?」

  童貫經他一說,陡然興起,把腿一拍,低喝道:「妙哉!本帥自河北戰敗,多少小人把言語傷犯本帥?哼,說起河北戰事,本是打了方臘,兵馬奔波疲憊不及休整,加上河北禁軍全不堪用的緣故,那般情形便是狄青復生,也只得徒呼奈何。榆關這場大勝,倒正可替本帥洗刷洗刷。」

  何灌嘆息一聲,搖頭道:唯一可惜的是,這裡大都是金兵,不能去御前見證。」

  童貫聞言,面色一沉,思忖片刻,忽然一指戰場:「這兩個賊將,豈不是現成的證據?何將軍,你速速出手,活捉了這兩個,莫讓郭藥師傷了他們,好生拿到御前獻俘,使官家知本帥的能耐。」

  何灌淺淺一笑,抱拳道:「末將遵令!」

  他把戰馬一拍,殺入戰團,大喝道:「奉童大帥將令,捉這兩個賊將去金陵獻俘!」說罷取下背後大弓,搭箭連射,颼颼兩箭,接連貫穿張覺、李應胯下馬首,兩個措手不及,當即翻倒。

  何灌動作敏捷,這邊箭方出手,已然掛弓提槍,催馬一槍,擋住郭藥師刺下一槍:「郭將軍,手下留情,還請給我家大帥一個面子。」

  郭藥師瞪著眼,呼呼氣喘,他恨李應殺死甄五臣,本欲報仇,但見何灌神色毅然,毫無讓步姿態,心中掙扎片刻,終於吐出一口長氣:「罷了!伱們拿他去獻完了俘,莫讓他死得痛快了。」

  何灌這才露出笑意:「郭將軍放心,這等反賊,豈能讓他死的容易?」

  說罷下馬,親手提起李應,令人綁縛了,帶在一旁。張覺那廂,也自有宋軍將他綁了。

  及至天明,童貫來同郭藥師告別,笑眯眯道:「貴我兩國既成盟友,剿滅武賊,便不止是貴國事,待某回返稟告了聖上,發百萬大軍,兩國南北協力,共誅武賊。」

  說罷,帶著部下自去登船,回返江南。

  郭藥師笑呵呵望他去遠,臉色沉了下來:「傳我將令,立刻全取平營二州——全軍上下,不必封刀。」

  怨軍聽罷,盡數大喜,不數日間,平營二州殺成屍山血海,郭藥師馬鞭西指,又將景州、灤州殺成殘破。

  「浪裏白條」張順、「鐵叫子」樂和兩個坐鎮薊州,聞聽平營兵敗,金兵大舉侵入,兵鋒直指薊州,頓時大驚,一面整頓城防,一面派了快馬,往黃崖關、幽州兩處報信。

  不料信使才派出半日,李俊已帶敗兵趕來,卻是奚王霞末奪了榆關後,自長城上直襲黃崖關,李俊見勢不妙,果斷棄關,帶著數萬兵馬奔回薊州來。

  張順聽了驚道:「這卻如何是好?長城連綿一體,哥哥這裡丟了關隘,金兵順著城牆打去,武勝關豈能守住?武勝關若丟,山前山後便被切開,他大可沿著長城進軍,圍住山後九州……我等卻如何同武大哥交待?」

  武勝關乃扈三娘所改名字,即居庸關也。

  李俊搖頭苦笑:「榆關丟得蹊蹺,我這裡準備不足,正是破之一點,潰之全線!唉,我退軍之時,已令解珍趕去告知武勝關的兄弟,他那裡乃是長城樞紐之處,若能保住,事情尚有可為。不過……」

  李俊眼中露出深深憂色:「遼國滅的不冤,那些金兵,著實善戰!我這幾個月費盡心思,才勉力保住黃崖關不失,武勝關鮑旭幾個,雖然英勇,卻無大將之才,縱然提前相告,他也未必守把得住。」

  張順低頭想了想:「我聽說武大哥走前,差遣了一個叫岳飛的小將,幫助守關。」

  李俊有些不屑:「據說乃是林教頭的師弟!若是林教頭在,自然無礙,只是他那師弟不過是個少年,毛都不曾長齊,如何能濟大用?你且派人去幽州,讓山士奇、唐斌他們趕去相幫,再讓孟康速去青州求援,你我這裡,死死守住薊州,只要援軍來得及時,便可度過此劫。」

  張順聽他安排周到,心中放下些心,點頭道:「哥哥放心,我瞧你累得狠了,且去歇一歇,我立刻再派人去幽州。」

  李俊搖頭道:「不是歇息時候,金兵一兩日間必至,我去城上看一看。」

  張順望他神情疲憊,身形比數月前瘦了一圈,也自難過,卻不願表現出來,起身強笑道:「既然如此,我陪哥哥同去。」

  有分教:有幸榆關埋義士,倉惶龍王失黃崖。烽煙燃遍薊州土,且看豪傑試光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