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戴宗此人,口舌著實便給。→
原本時空,宋江題反詩進了大獄,他把蔡九的家書直送到梁山上,定下計策,偽造蔡京家書,教押解宋江去東京,欲在路上奪了囚車。
戴宗奉命回返,面見蔡九,活靈活現編造故事,幾乎瞞過蔡九——
卻是黃文炳心細如髮,在那偽書上看出端倪,指出「父寄書於子,隨手簽名,豈有特地用翰林圖章者?」以至事發,連戴宗一併入獄,引出梁山全伙劫法場,白龍廟裡聚英雄的故事來。
然而此事歸根究底,卻是吳用無用,若非是他識短,戴宗真就靠這條舌頭,勾宋江出得生天也!
此刻幫源洞中,雙方豪雄會飲,戴宗立在場中,一番言語,交待了來往始末,說到自己追至金陵城外,一老叟獨斗數十人,楊再興挺搶出得茶肆,眾人都被漸漸他故事鉤住,吵得也不吵了,笑得也不笑了,都瞪眼豎耳,安心聽他分說!
「小弟一見楊再興,便知茶肆之中,將那幾人打得倒飛而出的,定是武二哥無疑!我同雲宗武對視一眼,都是又驚又喜,心想不枉這數百里趨馳,總算追上了二哥,不曾誤了大哥的事情。
「人既找到,卻也不急相認,楊再興那小子,橫槍傲立,滿口說什麼『要去城中謀富貴』,卻是蹊蹺,因此靜靜立在一旁,看他究竟要行何事。
「那些江湖人在此圍殺公冶乾,卻被他橫插一手,自然不快,公冶乾方才那幾掌著實駭人,中掌者立斃當場,那衝進茶肆幾人雖被打飛,卻無甚大礙,他們多半覺得兩害相較取其輕,又見楊再興年紀不大,槍法能高去哪裡?若是捉了他,裡面那所謂哥哥,自然要有顧及。」
戴宗一邊說時,一邊推測當時那些人的想法,眾好漢都覺有理,紛紛點頭,卻聽他笑一聲,又說道——
「當下都叫嚷起來,說什麼『欲殺豬、先滅王,我等圍殺掌王,乃是正義之舉,你們竟敢擋橫兒,必然也不是好人,正好一發殺了!』當下七八人衝殺過去,小楊冷笑一聲,把那條槍使開,嚯!真箇是銀光耀白雪、颯沓如流星!那幾個人大約眼前都是一花,便見兵器一件件打落在地,一人臉上著了一槍桿,翻筋斗飛出,半空里就噴出幾十顆牙齒。→」
說到這裡,戴宗把手一拍,長嘆道:「當時眾人都看得呆了,小弟也自驚楞了,楊再興這小子,今年是十五還是十六?往日裡倒見他纏著林教頭、杜壆等人比槍,還道他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渾不料槍法竟到了這等境界!」
「列位,那些飛在半空噴牙的,可不是什麼弱手哇——小弟看他們出手,都有非凡之處,自忖對上其中任何一個,也不免有番惡戰,須知我這身刀法,當初連吳用哥哥都稱讚不已……唉!總之那日我站在一旁,心裡旋來繞去只有五個字:英雄出少年!」
江湖中人相聚,談論武藝乃是最好的話題,對於行家而說,「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都不必,你一開口,便曉得你大約是什麼段位。畢竟那個年代也沒有網絡,人們眼界見識,很難作假,伱對一招一式的理解,很大程度上足以代表高度和水平。
因此戴宗這一番話說出,明教眾人立刻知道,這個楊再興的槍法,已然是爐火純青,足以和一流高手相提並論。這本也沒什麼,但是一想他的年紀,任誰也不免動容,心甘情願贊一句:英雄出少年!
戴宗語速加快:「小楊這一手槍法展露,不說那些江湖好漢,便是方才威風八面的公冶乾,也不由面露驚訝之色,那雙眯縫眼使勁瞪起,似乎要把小楊瞧個清楚。」
「小楊也不理他,自對眾人招呼:『來啊,別怕,你們這麼多人,小爺未必就贏,再來打過!』那些人你看我我看你,卻都不敢上前,小楊見他們遲疑不動,發作起來,那小臉一沉,喝道:『你等不來,小爺便去!』飛步沖入人群,一條長槍舞開,嘿!」
他把腳一跺,繼續道:「都說槍這兵器,長於戰陣廝殺,行走江湖,卻不好用,嘿嘿,說這話的人,怕是沒見過小楊這條槍!什麼叫飛龍出海?什麼叫大蟒纏山?對方那麼多人,使刀的使劍的使九節鞭的,掄拳的踢腿的丟暗青子的,各自都把絕技施展,然後小楊這條長槍所至之處,那他娘的就是四個字:他娘的當者披靡!」
眾人聽得血脈賁張,齊聲叫道:「快當,快當!」
戴宗道:「不過旁觀者清,小弟立在一旁,卻是看出端倪來,小楊殺法雖然猛烈雄渾,卻是不曾傷得人命,也不過打斷幾條骨頭、打落幾百牙齒罷了,那些人跌跌爬爬,四下鼠竄之時,小楊也不去追,只把槍往肩頭一抗,便顧自回返茶肆。」
「那個老叟見了,上前幾步攔住,問小楊道:『小兄弟,多謝相助,老夫公冶乾,願求姓名。』小楊憊懶,笑道:『好名字,老前輩莫非有個兄弟,叫做母也干?』」
李逵哈哈大笑:「若是鐵牛在場,也必這般問他。」
戴宗瞪他一眼道:「你這黑廝,生平便愛惹事,不怕人家一掌打翻了你!」
李逵奇道:「莫非他打翻了小楊?」
戴宗搖搖頭:「那倒不曾,老頭兒臉色一黑,嗔道:『你這少年,如何拿老夫名字開玩笑。老夫這個乾,寫作乾坤之前,卻念乾杯之乾!』小楊翻個白眼道:『取了名字便是給人叫的,取得怪了,豈能怪別人多想?』那老頭便問:『若這般說,你叫什麼名字?』小楊上下看他半天,才緩緩道:『哼,小爺叫做岳飛!』」
老曹眨了眨眼,想起當年相遇的那個老成少年,不料楊再興竟還記在心中。
石寶贊道:「這少年卻機靈,他拿人家名字胡開玩笑,卻怕別人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故此隨口捏造。」
戴宗也不認識岳飛,只道的確是楊再興瞎編的,笑道:「正是,那公冶乾果然便說:『好名字,小兄弟莫非有個兄弟,叫做岳爬?』小楊聽了大笑,說:『你莫非是算命的?算的這般准?我岳飛還有三個弟弟,除了岳爬,還有岳跑和岳走,你倒猜猜,誰長誰幼?』」
曹操搖頭失笑,這才想起那岳飛果然有三個小兄弟,依稀記得是叫王貴、湯懷、張顯的。而他頂個岳飛名字,自然不介意別人開玩笑。
李逵雅好文學,當即興致勃勃道:「飛的最快,自然是大哥,後面該是跑、走、爬。」
戴宗不理他,繼續道:「那公冶乾正要回答,卻聽茶肆中有人道:『小弟,老人家須當敬重,莫要同人耍笑,進來吧,吃飽喝足,還要趕路。』公冶乾聽了笑道:『岳飛,裡面的莫非是你哥哥,你都飛了,哥哥豈不是要叫岳狂飆,才比你快?』」
「不料小楊把臉一擺,發作道:『我拿你取笑在先,你取笑我亦無妨,只是我哥哥卻沒招你,若再敢說他一句,教你認得小爺神槍!」
「那公冶乾聽罷,倒似來了興趣,點頭道:『你這孩子,倒有忠義之心,不過老夫偏偏取笑你哥哥,你能奈我何?啊哈,岳狂飆這個名字本也不錯……』一言未落,小楊揮槍就打,公冶乾也不含糊,雙掌一翻,就去奪槍。」
眾人聽到這裡,都是低聲驚呼,不料這兩個人竟然打了起來,只有王寅、高玉,隱隱猜到武松用意,露出訝然之色,曹操卻是早已洞悉二弟計策,笑容滿面,連連點頭。
李逵急道:「公冶老兒好本事,小楊打得過他麼?」
史進笑道:「鐵牛休要擔心,武二哥就在彼處,難道看他吃虧?」
戴宗點頭笑道:「的確如此!小楊槍法凌厲,那公冶乾武藝也是奇高,兩個近身肉搏,翻翻滾滾戰了三十合,公冶乾忽然連使三個虛招,小楊正要搶攻,吃他右掌自左袖下面翻出打來,頓時閃避不及,只得橫槍攔掌,那公冶乾斷喝一聲,一掌打折了槍桿,抬腳將小楊踢了個筋斗,高高抬起手掌,便要拍落!」
「說時遲、那時快,他這手方才舉起,只聽一聲銳嘯,一口長刀恰如天外驚虹,從茶肆中直射出來。」
眾好漢聽見公冶乾要下毒手,又驚又怒,都為楊再興擔心,聽到這裡,曉得武松出手,齊聲高叫道:「好!」
「這一刀來得奇快,公冶乾也吃一驚,怪叫一聲,倒翻一個筋斗,險險避過,那刀去勢不絕,呼地射入一棵大樹,只聽喀拉一聲,老粗一截樹幹居中而裂,帶著巨傘一般老大樹冠,轟然墜地,掀起半天高塵土,塵土飛揚之中,只卻見我武二哥,龍行虎步,自茶肆中走出,沉聲道:『前輩,小孩子雖不懂事,好歹相幫你一場,你踢個跟頭,略加懲罰也罷了,如何竟要使重手傷他?』」
有道是:曾與蕭峰拼掌法,能同好漢共酒杯。春秋又礪三十載,今日相逢活典韋。
慕容四將的武藝差距很大,若加分別,鄧百川內功之高,江湖罕見,獨居一檔;
公冶乾次一檔,但所謂江南掌法第二,多半是給了慕容復臉。
此人曾同蕭峰拼酒比掌,蕭峰自述:「我便和他對了三掌。第一掌、第二掌他都接了下來,第三掌他左手中所持的酒碗震得粉碎,瓷片劃得他滿臉都是鮮血。他神色自若,說道:『可惜!可惜!可惜了一大碗好酒。』」並親口詡他:「以掌法而論,兄台實可算得是一流好手。」
然而第三掌雖敗了,也只是勁力控制不如蕭峰精妙,震碎了酒碗。
包不同和風波惡又次一檔,包不同稍強,丐幫長老的水平上略高一線,輕鬆擊敗青城派、秦家寨數十名好手——一個人嘴那麼臭卻能混跡江湖多年不死,自然有些真才實學,前有包三先生,後有飛天蝙蝠,偌大江湖兩人耳。
風波惡大致相當於丐幫長老,然而「大戰小斗經歷了數千場,應變經驗之豐,當世不作第二人想」,類似籃球場上神經刀,動輒有出人意料發揮。
四大家將的差距契合年齡,鄧百川最大,公冶乾五十來歲,包、風都是三十餘歲。
蕭峰1093年跳崖,此時1120年,這幾人又多了許多年苦修,內功掌力等等,更進一步想來不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