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筱萱臉色慘白。
老嬤嬤轉回頭,眯著眼睛在一塊塊花叢下打量著,口中念念有詞:「這裡?好像有了。那裡?還是那邊吧,那邊好像還沒有……」
老嬤嬤選定了地方後,指著一棵桂花樹下的地說:「就這兒吧。」
夏筱萱面無人色地躲在稻花身後,看看那地,又看看她與稻花手中的鋤頭,仿佛明白了什麼,眼前一片眩暈。
「趕緊幹活吧,不幹完就不能回去歇息。」老嬤嬤有氣無力地丟下這一句話後,就蹣跚著離開了。
傍晚的風吹來,帶著夜晚的清冷,讓人陡然生寒。時而樹葉沙沙的聲音,格外的令人顫慄。
夏筱萱拉著稻花,瑟瑟發抖,「她這是讓我們埋人?」
稻花點了點頭,說:「咱們快點幹活吧,不然天黑了,這兒更冷。」
「這是什麼鬼地方啊?」面前鮮花似錦,再也沒有半分美意了。夏筱萱想,她以後再也不會過來這邊遊玩了。
「這就是鬼地方。」稻花認真地說道。
夏筱萱一愣,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稻花拿起鋤頭開始挖地,並耐心地把這兒的故事告訴夏筱萱:「第一個埋在這兒的人,是何側妃的第一個孩子,一個剛成了型的男孩。何側妃捨不得讓他離開,就讓人偷偷地將它埋在這兒,這樣她的兒子就能一直陪著她了。後來,何側妃又一連被人害了幾次小產,其中又有幾次是成了型的男胎,何側妃仍是不舍,就一直往這兒埋。再後來含香院又有犯了事的下人被打死了,何側妃說她的孩子們在下面沒有人伺候,怕過得不好,就讓人把打死的下人也往這邊埋……」
夏筱萱聽完之後,整個人開始不好了。
她看著這些深秋之中仍然開得嬌艷芬芳的花兒,一層層的雞皮疙瘩爬了上來。
她終於明白,這兒的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她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這麼漂亮的花園,平時卻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而她之前還傻傻地以為揀到寶了,時不時就過來逛一逛。
得知真相的夏筱萱,這會兒好想去死。
夏筱萱哭著說:「稻花,這兒太恐怖了,王爺和王妃肯定不知道這些事,我們偷偷去告訴他們。」
說不準有了這個功勞,就可以調離含香院,不用幹這些埋人的活。
稻花停下挖土的動作,站直了腰,「你知道含香院為何會缺人嗎?」
稻花指了指地下,「之前兩個做粗活的丫鬟就是知道得太多,只是說了幾句夢話,就都做了花肥……」
那天晚上回去後,夏筱萱就有著做不完的噩夢,天天夢到好多好多的墳墓,好多好多的骨頭從泥土裡鑽了出來,一隻只鬼飄來飄去的,占據了漆黑的天空。它們突然發現了她,陰森鬼叫地全朝著她撲過來――
「啊――」
夏筱萱在這種天天被鬼嚇醒的日子裡,急速地消瘦著,她以為她會嚇死在含香院裡,沒想到轉機來了。何側妃嫌棄她與稻花不會洗衣服,把她們趕了出去,然後她們又因緣際會去了明王妃的正院侍候。
這一次,她們很幸運,填的是三等丫鬟的空,不用干粗活了,只需給大丫鬟打打下手。
明王很是倚重明王妃,常往正院過來,夏筱萱一連遇到明王好幾次。
夏筱萱看到明王那英俊而穩重的臉龐,還有那散發著尊貴的氣質,以及他的眼神總是那樣柔和地看著人,聲音總是那溫暖醉人,逐漸地治癒了她那一顆飽受驚嚇的心。
如此優秀的男人,能做他的女人,一定是前世做了許多善事才能修來的緣份。
夏筱萱萌動的芳心在迷亂著,目光痴戀地追逐著明王的身影。
夏筱萱的那顆少女心還未來得及發光發熱時,她的三觀又一次被顛覆了。
那位高雅大方,素有賢名的王妃娘娘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陰毒惡婦!
夏筱萱在做三等丫鬟的日子中,她在恰巧中看到了數次明王妃的真面目。
明王有四個兒子,但除了明王妃所出的嫡長子聰明伶俐,身體健康外,其餘的三個兒子不是有這的毛病,就是那樣的毛病。
原來這一切禍端都出在明王妃身上。
夏筱萱聽到了明王妃讓人給何側妃的養子長年下慢性毒藥,這才致使那位小少爺三天兩頭地生病,越治越弱。
她還聽到明王妃給另一位性格暴躁的小少爺派去不檢點的丫鬟貼身伺候。
至於那位斷了腿兒的小少爺有沒有明王妃動的手腳,夏筱萱就不得而知了。當她無意中聽到明王妃給明王新寵的一個小妾下斷子藥時,她渾身直冒冷汗。
夏筱萱第一次知道,原來下毒的方式可以有如此多種的手段。
塗在茶杯上的毒藥,哪怕你不喝茶,手碰到了也得中毒;兩盆原本無毒的花卉,因擺放在一起便會相剋,生出令人面容憔悴,最後憂鬱至死的毒;王府內大大小小的道路都可以做文章,灑點油會令懷孕的姨娘滑倒,挖空一塊石頭也會讓人摔倒;王府的各種欄杆悄悄弄斷又接回去,只等人靠上去就會從樓上摔下去;染在衣服上的毒、摻在燭火里的毒、藏在胭脂里的毒、夾在點心裡的毒……
夏筱萱只覺得明王府的後院沒有一處是安全的,到處是龍潭虎穴,到處都是吃人的地方。
如果她嫁到明王府做側妃,她能逃得過這麼多的明槍暗箭嗎?
顯然是不能的!
除非在後院裡不吃不喝不穿不睡,不然都會中招。
不,連呼吸都不能!屋裡也可能放了能讓人從呼吸中中毒的香囊、鮮花、燭火……
夏筱萱想到種種,絕望了。
更令她絕望到極點的是,她發現明王多多少少也知道這些事情。
最起碼明王妃給他新寵的小妾下斷子藥時,明王是知道的,然而明王對此只無關緊要地說了句:「不過是個玩意罷了。」
夏筱萱渾身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