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月說道:「阿崢帶了小廝去彥虎表哥那裡搬東西了。」
洪氏以為是宓崢從義恩伯府搬了東西給陸彥虎,笑得格外響亮,「這孩子,怎麼這麼客氣呢,讓下人去搬就行了。」
「還是親自去看著、清點一下才放心。」
「喲,舅母還不放心你們嘛,還要親自清點?」
「要的,必須得清點過才行。」
「那行吧,你們呀,儘管把這兒當自己家就是了,搬點什麼,清點什麼的,都不用客氣的。」
「有舅母的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宓月喊了聲許總管,外頭站著的許總管走了進來,身後還帶著一個抱著清單冊子的人。
陸府的會客廳,是陸家人招待客人的地方,廳中擺設的,自然是陸府最貴重的東西。
說起陸家,當年他家只開了一間小小的糧鋪,僅比販子好一些。
直到姑爺宓中昱連連立下幾樁大軍功,又在救下楚王后,被封為伯爵,陸家這才靠著伯爵姑爺,把生意慢慢發展起來。
生意一直做到這兩年,才有了王城第一糧商的稱號。因此陸家的發跡史極短,底蘊極薄,除了有錢外,根本沒幾件拿得出手的東西來充門面。
因此,許總管往會客廳的百寶架一掃,再看牆上掛的字畫,案上擺的玉器,全部都是從義恩伯府出來的。
其中有三樣東西,還是宮裡賜給義恩伯府的寶貝。
許總管見陸家大咧咧地把義恩伯府的寶貝擺在會客廳充門面,氣不打一處來,回身拿了一本冊子出來,拿著毛筆,一邊劃勾一邊說道:「除了這個、這個和那個,其餘的都給我搬回去。」
外面進來十餘個漢子,往百寶架、牆上、案上搬東西。
洪氏這才開始傻眼,「哎,你們幹什麼?你們拿我家的東西做什麼?放下!給本太太放開!」
許總管冷笑一聲:「你家的東西?這一樣樣都是義恩伯府登記在冊的物品,什麼時候成陸家的東西?霸占王賜之物,你們也不怕掉了腦袋!」
「宓月送給我們的,就是我們家的東西!」陸氏連忙叫宓月:「快,讓這些狗奴才把東西放回去。」
宓月悠閒地轉著手中的鞭子,「舅舅當年說,陸府新搬遷,家裡需要幾樣好東西鎮鎮財運,只借幾天就要還回伯府的。這一借就是三年,也是時候還回伯府了。」
當年陸江白打著這個藉口,從宓月手上哄走了許多寶貝。吃到甜頭後,什麼外祖母的生辰,外祖父的生辰,大舅、二舅、三舅的生辰,再三個舅母的生辰,幾個表兄弟表姐妹的生辰,家裡沒有能見客的東西,打著這些藉口從義恩伯府一趟趟地搬東西。
洪氏一叉腰,指著宓月就叫罵了起來:「好你這個死丫頭,黑了心肝的東西,跑來舅家搶劫,你們是強盜嗎?信不信老娘去官府告你!」
宓月似笑非笑地睨了洪氏一眼。
這洪氏,隨著陸家發跡的這幾年,學了些派頭,若是平常不言不語時還好,瞧著有幾分太太的模樣。但一旦氣急敗壞了,從市井裡學的撒潑叫罵就暴露出來了。
許總管自然不會讓自家小姐跟一個潑婦去吵,落了身份,回身說道:「來幾個人,把這潑婦的嘴塞了!」
宓月與許總管早就料到要與陸家內宅婦人打交道,因此除了一群搬東西的漢子,還帶了數位膀大腰粗的粗使婆子過來。
幾個婆子來之前就知道自己的使命,一見洪氏想對大小姐動手,立即衝上去抓著洪氏,在洪氏污言穢語時,更是直接奪了帕子塞嘴。
宓月目光淡漠地望向廳外,「我那好舅舅也該來了吧?」
即使前天賞荷宴時陸雪鶯沒把話帶到,那麼昨天那麼多的風言風語,宓月不信陸江白會不知道。先讓洪氏過來,估計是在暗中試探了。
果然,洪氏被捆了後,廳中的東西才搬一半,又來人了。
宓月以為這是陸江白來了,當看到走在最前面的兩個老人,才知道那位大舅舅比她想像中更有城府。
陸老太太顫巍巍地被人扶著過來,一看到宓月就哭得滿臉是淚,「我的乖外孫女,我乖月月,這是怎麼了?」
宓月站了起來,打量著面前的老太太,看上去倒是慈祥極了,「我來搬回我家的東西。」
「這、好月月是沒錢花了?沒關係,外祖母有,外祖母給你錢花。」陸老太太拉著宓月的手,哭得傷心又悲痛:「我可憐的孩子,沒錢怎麼不跟外祖母說呢,外祖母最疼的孩子就是你們姐弟三個了。當年你母親過世,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哭得恨不得跟了你母親去。我可憐的女兒哪,怎麼就去得這麼早,留下我一個老婆子孤苦地活在這世上!」
宓月站在一旁,沉默不語,一雙眸子就像那沉靜的湖水一樣,冷凌凌地看著陸老太太。
陸老太太從丫鬟手中拿過幾張銀票,往宓月手上塞,慈愛地說道:「好月月,你是外祖母最疼的孩子,這些錢是外祖母存了一輩子的私房錢,原本是留著你成親時壓箱底的,既然你現在需要錢,那就拿去用吧。」
宓月垂眸看了眼,面額五十兩的銀票,一共有三張。
一百五十兩。
比打發叫化子還便宜。
光是這座會客廳里擺的寶貝,每件都不止五百兩。
陸老太太本要再拉著宓月的手,訴說她對宓月的寵愛,訴說祖孫親情,但對上宓月冷凌凌的目光,滿肚子的話就像被一大塊冰給壓回去了。
陸老太太有些驚疑不定。
宓月笑了笑,將銀票塞回陸老太太手中,說道:「既然是老太太存了一輩子的私房錢,我怎麼敢要?以前從陸家拿了一碟點心,外頭人就說我宓家姐弟從陸家又吃又拿的,這要是拿了這一百五十兩,沒準才出這道門,外頭就傳我大逆不道,搶了外祖母的棺材錢吃喝玩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