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小姐,韻貴人有請。」
看著眼前的宮女,夏傾歌不禁微微蹙眉,她打心底里,不願意多和韻貴人接觸。
可是,在這皇宮內院裡,她沒有拒絕的權利。
貴人位分雖不高,卻也是皇上的女人,更何況還是皇子生母。
只思量一瞬,夏傾歌便低聲道。
「勞煩帶路。」
「夏大小姐這邊請。」
說著,那宮女便引著夏傾歌,一路去了紫庭宮外的碧月亭。
紫庭宮是韻貴人的寢宮,位置略顯偏僻,這倒也正襯了韻貴人低調、內斂的性子,碧月亭在紫庭宮外,來往的人不多,可碧月亭四面通透,總好過寢宮內院裡隔絕一切的房間。
韻貴人在這見夏傾歌,倒是多了幾分坦蕩的意味。
夏傾歌看著,也高看韻貴人兩分。
彼時,韻貴人已經在等著了。
換了一身淡紫色衣裙,韻貴人靜坐在亭中,輕羅小扇搖曳,頗有幾分靜雅仙人的韻味,也難怪她出身低微,卻能在眾嬪妃中脫穎而出,並育有九皇子,坐穩如今的位置。
心裡想著,夏傾歌緩緩上前行禮。
「參見韻貴人。」
「免禮,夏大小姐快坐。」
韻貴人開口,淺笑盈盈,那樣子倒是溫婉和順。
「謝貴人,」夏傾歌也不多客套,她坦然落座,隨即看向韻貴人,開門見山的開口,「貴人傳傾歌來,可有事要吩咐?」
聽著夏傾歌的話,韻貴人那雙素來沉靜的眸子裡,流光乍暖。
「夏大小姐可真率直、爽快。」
夏傾歌聞言,淺笑不語。
韻貴人也是聰明的,她也不浪費時間,只淡淡的開口。
「聽聞夏大小姐醫術了得,只一雙眼就能觀百病,我近日身子略有不適,所以請夏大小姐來看看,可有不妥?」
聽著韻貴人的話,夏傾歌低笑。
韻貴人是精明人,更是過來人,想來她已經察覺自己有孕了吧?
只不過,她已有一個皇子傍身,若再有孕,且不論男女,她如今的位分都會顯得低了些。皇上若是知道,少不得對她有所封賞。
可這封賞,卻不見得是好事。
爭寵,在後宮是永恆的。
單說皇后和麗貴妃,兩個人明爭暗鬥,情勢便不樂觀,韻貴人周旋在兩人之間,卻能一直低調的置身事外,可一旦她有孕的事露出去,她便會是兩方的眼中釘,便會成為眾矢之的。
太醫院裡,有多少是皇后的人,又有多少是麗貴妃的人,想來韻貴人清楚。
她不想自己腹中的骨肉,淪為一碗紅花的祭品,自然要另尋出路。
只不過……
夏傾歌心裡暗暗搖頭。
她即便是醫者,即便心疼韻貴人肚子裡的孩子,可還是那句話,她是站在了夜天絕身後的人。
於韻貴人,她可以不傷害,但卻沒有辦法幫助。
心裡想著,夏傾歌勾唇淺笑,她低聲道。
「貴人謬讚,醫無止境,傾歌不過略懂皮毛,萬萬擔不得『醫術了得』四個字。再者,醫病講究望聞問切,缺一不可,傾歌愚鈍,單靠一雙眼睛,可看不出貴人有何不妥。傾歌能看到的,只是貴人面色紅潤,狀態不錯。」
「夏大小姐太謙虛了。」
「並非傾歌謙虛,是貴人太高看傾歌了。」
夏傾歌回應,語氣淡淡的,恭敬卻不卑微,硬氣卻不失禮,一切都拿捏的恰到好處。
讓韻貴人挑不出錯,卻也無法更進一步。
臉上不禁多了幾分冷色。
韻貴人看向夏傾歌,聲音里也多了幾分寒厲。
「夏大小姐可是覺得,我身份低微,配不上夏大小姐出手?」
「貴人身份尊貴,又是九皇子生母,頗得皇上看重,傾歌怎麼敢看輕了貴人?」
「你是不敢,不是不會。」
韻貴人的聲音,驟然更冷了幾分。
夏傾歌倒不懼怕什麼。
她看向韻貴人,眸光清澈,她絲毫不避諱的開口。
「貴人多心了,這世上,人總歸有自己的路要走,貴人金尊玉貴,是活在雲端里的人兒,而傾歌只是一介民女,我們走的是兩條路,不曾有交集,也不會有交集,傾歌對貴人遵該遵的禮數,不曾有也不會有半分看輕,還請貴人不要誤會。」
不會有交集……
夏傾歌的話,說的直白,韻貴人自然明白。
她微微嘆了一口氣。
「夏大小姐心思通透,做了決定,便一路往前,你的這份瀟灑和恣意,讓我看著羨慕。我也羨慕他,能有你在身邊,這麼維護。」
「貴人說笑了。」
夏傾歌淡淡的回應,卻沒有反駁。
夜天絕護著她,竭盡全力,全心全意,她也不否認自己護著夜天絕。
他們是一路人,從前是,以後也會是。
沒什麼好否認的。
再者說,這些事也不是否認,就否認得了的?韻貴人是人精,她可不會輕信任何人。
正想著,夏傾歌就聽到韻貴人開口。
「說笑。」
呢喃著這兩個字,韻貴人的手,下意識的撫摸上自己的小腹。
「在這宮裡,只有你死我活,哪有說笑?我羨慕夏大小姐是真,可我更知道,在這宮裡只能活兩種人,一種笑得放肆,一種永遠不能開口。人說為母則剛,我也不過是想活下去,為了九皇子,也為了我肚子裡的孩子。可即便如此,也著實不易,我的羨慕也只不過是讓心底,更多了幾分淒涼罷了。」
挑眉看向夏傾歌,韻貴人的臉上,露出些許苦澀。
她忍不住再開口。
「夏大小姐,你真的就不能幫幫我?他……未必會介意。」
夜天絕會不會介意,夏傾歌不知道。
可她知道,為母則剛這四個字,深深的觸動著她。
她不是不曾出閣的小女兒,相反,她有上一世的記憶,她曾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她永遠都忘不了,當聽到自己的孩子死了時,那種痛是怎樣的撕心裂肺,她也明白那一刻,她有多希望自己能用自己的一切,去換他們一個平安。
可是不能。
想著那個場面,夏傾歌的眼睛不禁泛紅,她看著韻貴人,心底也少了幾分冷硬。
微微嘆了一口氣,夏傾歌低聲開口。
「宮中的事,我鞭長莫及,一切還要靠貴人自己。我這有兩個保胎的方子,或有助益,我能做的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