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夜天絕才到房間門口,就被從裡面出來的司徒浩月給攔住了。
「讓開……」
瞪著司徒浩月,夜天絕冷聲開口,他的目光中,也更多了幾分冰冷。司徒浩月的反應,無疑更印證了一件事,那就是想情況不好。
這讓夜天絕沒有辦法淡定。
聽著夜天絕的話,看著他的模樣,司徒浩月完全能夠理解他的感受。
只是,他不能讓。
輕輕的拍了拍夜天絕的肩膀,司徒浩月道,「讓水長老進去看看吧,丫頭知道你回來了,可她現在不願意讓你進去,總得讓她平復一下心緒,再說其他的。」
「她到底怎麼樣了?她……」
「你跟我來,我慢慢跟你說。」
一邊說著,司徒浩月一邊將夜天絕拉開,他也看了看後面的雲長老,示意雲長老抓緊時間進去,給夏傾歌瞅瞅。
雲長老會意,急忙進去,給夏傾歌診治。
至於司徒浩月,則將夜天絕拉到了花廳,一邊給夜天絕倒茶,司徒浩月一邊開口。
「丫頭並沒有性命之憂,只是,他和書潯兩個人,在雲景山莊,也就是喻色他們的老巢里,受了些傷,現在容貌發生了一些變化,顯得蒼老了不少。你知道丫頭對你有多在意,同樣的,她也會因為在意,而不願意讓自己半分的不好,表露在你面前。女為悅己者容,也就是這個道理。眼下,丫頭不想見你,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容貌變了?蒼老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會去喻色他們的老巢?」
夜天絕眉頭緊鎖,他急切的問道。
說來,其實他並不在意想容貌變成什麼樣子,只要是她,那對於他來說,就已經足夠了。相對而言,他更在意的是夏傾歌他們都去做了什麼,又怎麼會受傷?之前在暗道里,喻色狀態突變,讓付凌雲情緒緊張,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想著,夜天絕看向司徒浩月的眼神,也更凌厲了幾分。
司徒浩月瞧著,也不隱瞞。
他迅速將之前在雲景山莊發生的事,都一一跟夜天絕說了,包括夏傾歌是怎麼受的傷,以及受傷後的反應狀態,也都說了。
聽著司徒浩月的話,夜天絕許久沒有開口。
一直到大約一刻鐘之後,雲長老從房間裡出來,他到了花廳,坐到了夜天絕身邊。
瞧著雲長老,夜天絕迅速開口,「雲長老,傾歌情況怎麼樣?」
雲長老也不繞彎子,「傾歌丫頭的身體還算好,有些皮外傷,不算嚴重,也沒有性命之憂。只不過,她和書潯兩個人一樣,大約都是被吸食了生氣,所以受到了些影響,以至於面色慘澹,瞧著有些蒼老。」
「那可有什麼辦法?」
「目前還沒有,」雲長老搖搖頭,目光中也帶著幾分無奈,「傾歌丫頭的狀況,非一般的中毒,這是受鬼氣影響造成的。你也知道這情況有多特殊,目前來看,一般的藥物滋養,應該效果不大。否則,以丫頭的醫術,她不至於那麼焦慮。」
焦慮……
聽著這兩個字,夜天絕的眼神不禁暗了暗,他盯著雲長老問道。
「傾歌狀態怎麼樣?」
雲長老聞言,微微搖頭,「雖然身體沒問題,可是,這事對她的影響終究不小。只怕之後她得有一陣子低落的時候。尤其是在面對你的時候,可能會更焦慮。當然,眼下沒辦法,也不是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咱們總歸還能等等看。只是,你面對著她的時候,總得細心些,免得她心裡不是滋味。」
都是為了夏傾歌好,所以雲長老的話,說的也直白。
夜天絕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夏傾歌現在脆弱的並不是身子,而是她的心,這個道理即便雲長老不說,夜天絕也清楚。
微微點頭,夜天絕迅速道,「我知道了,你們先聊著,我去看看傾歌。」話音落下,夜天絕迅速起身,他離開花廳,去了夏傾歌的屋子。
看著夜天絕的背影,司徒浩月不禁有些擔心,他下意識的想要跟上。
不過,雲長老攔住了他。
「別跟著了,讓他去吧,這件事總歸得他們兩口子自己處理,別人誰出面都沒用。等傾歌丫頭想通了,這事才能過去。」
「可是我擔心丫頭鑽牛角尖,她……」
「那也是天絕要面對的,丫頭會有今日,也是為了幫他,說到底,他才是那個最應該對丫頭好的人。讓他去解開丫頭的心結,這是應該的。」
聽著這話,司徒浩月點點頭,也不再多言。
看著雲長老,他詢問了幾句雲長老和夜天絕她們的發現,這才跟雲長老一起,商量給夏傾歌醫治的辦法。
夏傾歌如今這樣,他們總歸不好一直等著。
夏傾歌這邊。
夜天絕進來,腳步很輕,在門口的時候,他遇上了金嬤嬤和涼嬤嬤。兩個嬤嬤想要開口,只不過夜天絕抬手,將她們的話止住了。揮揮手,讓她們全都下去,夜天絕這才輕手輕腳的進了房間。
彼時,夏傾歌正在床上躺著,床頭的帷幔全都落了下來,被子蓋的嚴嚴實實的,夜天絕只能隱約看到一個影子。
這樣子,讓夜天絕心頭不安。
喘息聲不由自主的重了兩分,夜天絕的眼睛,也瞬間更多了幾分濕紅的意味。
床上,夏傾歌聽到了聲音,緩緩調轉身子,將頭沖向裡面。
「天絕,你先出去吧,去隔壁房裡看看小安安和小甜甜,我想一個人冷靜一會兒。我知道,不論我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會待我如初,我也懂,這一副皮囊,其實並不是一個人的全部,即便我變老了,可我還是我。道理我都明白,可我的心,卻不會因為我明白而好受。我想一個人冷靜冷靜,過一會兒我就能好。」
夏傾歌的話說的很平靜,沒有半分的歇斯底里,更沒有什麼怨氣波瀾。
夜天絕知道,她說的是實話。
只是,看著夏傾歌的模樣,夜天絕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拳頭不禁握緊,夜天絕緩緩轉身,坐在了一旁的桌子邊上。並沒有開口,去勸夏傾歌什麼,他也沒有出聲,去攪亂夏傾歌的心,他只是這樣靜靜的坐著,陪著她。不論她心裡是想得開還是想不開,不論她是喜是悲,至少他要讓她知道……
他在。
她不是一個人。
感受到夜天絕沒走,夏傾歌的心也不禁顫了顫,她緩緩閉上眼睛,手也不自覺的抬起,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臉頰。光滑不再,現在她指尖能夠觸碰到的,就是蒼老的褶皺。
之前,因為臉上血色全無,她看過自己臉色蒼白的樣子。
可這次,她甚至不敢去照鏡子。
現在,她倒是能理解當初蘇憐惜為什麼會那麼瘋狂的為自己換臉,以求有一副好看的皮囊了。很多時候,人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當你有那副好看的容貌時,你可以輕飄飄的說我不在意,可真當失去的時候,你才更能真切的面對自己的內心,更明白有時候,我們是無法面對這種失去的。
就像現在的她,心裡也不好受一樣。
沉沉的嘆息,夏傾歌思緒亂飛,所有的糾結和理智不斷碰撞,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都想了什麼。
只是,很久過後,她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聽到夏傾歌呼吸平穩了,夜天絕才緩緩起身,他小心翼翼的走到床邊上,緩緩將床上的帷幔拉開。
入眼的,就是夏傾歌的半側著的臉。
額上和眼角的皺紋最多,皮膚也比以前顯得黃了不少,那樣子,顯然已不再是妙齡,而像是四五十了一樣。也難怪夏傾歌心裡,會不安、會難過。女人愛美是天性,突然變了一副模樣,那還不是歲月自然的老去,她一時承受不住,是人之常情。
緩緩脫下靴襪,夜天絕小心翼翼的躺到床上,躺倒夏傾歌身後。
微微抬手,他從後面輕輕的擁住夏傾歌。
似乎感受到了夜天絕的動作,夏傾歌緩緩睜開了眼睛,感受著夜天絕將她包的越來越緊,她又將眼睛閉上了。假裝沒有醒過來,假裝不知道夜天絕的憐惜,假裝自己不曾脆弱,也假裝自己沒有流過眼淚……
可是,人睡著的時候,與清醒的時候是不同的。
喘息,脈搏,心跳……全都不一樣。
夜天絕能夠感受到夏傾歌的變化,他也知道夏傾歌醒著,並沒有說什麼,他只是微微加重力道,一點點將她抱得更緊了些。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可是,這擁抱就是他給夏傾歌最好的答案。
上一世,臨到夏傾歌死,他才擁抱著她,那是他的遺憾。
這一世,他要好好的擁抱著她,陪她一生。
不論她變成什麼模樣,不論她還是否美艷,是否能幹,她永遠都是她,在他的心裡始終如初,不會改變。
側著頭,夜天絕輕輕的在夏傾歌的耳畔,落下淺淺的吻。
他的深情,毫無保留。
夏傾歌感受到了夜天絕的動作,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意,她慌亂的心中更多了幾分踏實。原本只是昏昏沉沉的假裝睡著,最終卻在夜天絕的懷裡,真的睡了過去。
那麼安穩,連一絲侵擾的噩夢都不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