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浩成渾渾噩噩的離開了凝香閣,不過他並沒有離開司徒家,而是回了自己之前的小院子。
在這裡,至少跟夜天絕、司徒浩月他們還能近一點。
人犯了錯,是需要彌補的,哪怕有些傷痕,永遠都沒有辦法修復,可他依舊想盡力補償夏傾歌和孩子一些。不求誰的原諒,只求他自己心裡的愧意,能稍稍的少一些。
卻說夏傾歌這邊。
雖然沒有去花廳,不過夜天絕要怎麼處理司徒浩成的事,她心裡大致有數。看著夜天絕回來,夏傾歌不禁笑了笑。
「回來啦,事情都處理好了?」
「嗯,」夜天絕應著,隨即坐到了夏傾歌的身邊,微微抬手,將夏傾歌攬在懷裡,他不禁沉沉的嘆息,「事情是處理了,只是委屈你和孩子了。」
「我和孩子並沒有怎麼樣,哪有什麼委屈的?」
「我沒罰他,只是讓他離開了。」
夜天絕沒有瞞著夏傾歌,雖然他也覺得,這樣饒過司徒浩成,真的太便宜他了,也太委屈夏傾歌了,可是,他必須得跟夏傾歌實話實說。
夜天絕的這個決定,早在夏傾歌的預料之中,她一點都不意外。
微微勾唇,夏傾歌拍了拍夜天絕的心口。
「你這心裡,藏了太多的人,想了太多的事,很多時候,這就是在折磨自己。你放了司徒浩成,這決定沒錯,你別胡思亂想,給自己添堵了。更別覺得愧疚,這樣做挺好的,要是我,我也會做同樣的決定。」
「你不怪我?」
對上夏傾歌的眸子,夜天絕問道,他目光灼灼,問的嚴肅。
夏傾歌瞧著,不禁緩緩抬手回抱住他,「我沒什麼可怪你的,一來,我和孩子都沒事,司徒浩成固然有錯,但也罪不至死,你沒有必要下死手。二來,他也是受人逼迫,情有可原,他畢竟年歲還小,經歷的事情不多,在生死關頭選錯了路,也是可以理解的。三來,他是司徒的弟弟,雖然司徒心裡恨他不爭氣,嘴上也罵的凶,可心裡司徒還是在意他的,就算是為了司徒,你也得放他一馬,這是必然的。所以,總的來說,你這麼做已經很漂亮了,是我也是這麼做。」
夏傾歌很懂夜天絕的心,同樣,她也很懂局勢。
夜天絕聽著,微微點頭,「你說的不錯,這些都是我所考量的,還有一點,就是司徒浩成本人。他心裡的愧意,其實比我想的要濃,那不是虛情假意,而是發自內心的。他本質不壞,這次,也是意外而已。但願經歷了這些事,以後他能成長起來,明白是非,少做錯事。」
「他會的。」
「這麼有信心?」夜天絕盯著夏傾歌,迅速道。
夏傾歌點頭,「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話,總歸是有些道理的。司徒浩成跟在司徒身邊多年,他們兄弟倆,對彼此總歸是有些了解的,若他真的十惡不赦,司徒也不會把他當兄弟。就像你說的,他還年輕,犯錯是難免的,你我還用了一輩子來改錯呢,他現在的那點錯,又算什麼?」
聽著夏傾歌說一輩子,夜天絕不禁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他把夏傾歌當成了自己的軟肋,可是,上一世他卻因為自己的放縱,給了夜天承傷害夏傾歌的機會。
說來,他間接給夏傾歌的傷害,才是最深的。
下意識的將夏傾歌抱緊,夜天絕在她的額上,落下一片細碎的吻,許久過後,他才低聲呢喃。
「傾歌,對不起。」
「傻樣,」抬手捏了捏夜天絕的臉,夏傾歌輕聲道,「天絕,咱們夫妻一體,我們之間,沒有對不起那一說。你為我做的種種,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了,我知道你是在意我的,這就足夠了。執子之手,風雨比肩,它最美的地方並不在於你能為我承擔一切,把我呵護的很好,而在於我真的需要你的時候,你願意陪著我,你能夠在我身邊。人無完人,世上也沒有那麼多的完美,我們都盡力就好,你也別太苛責自己了。那樣,我會心疼。」
大約是受了上一世的影響,夜天絕這一世,對自己的要求也更多了不少。
他總想將她護的好好的,讓她不受一點傷害,可是,這世上的事本就是難以預料的,我們就算千算萬算,也未必能次次防患於未然。
這都是沒辦法的事。
夏傾歌不想總看夜天絕自責,他那模樣,會讓她難受。
心裡想著,夏傾歌也不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她迅速開口轉移話題,「對了,之前的時候聽你說,那個月靈姑娘也死了。她死前還說,冥靈喜歡上了長赫,現在在長赫身邊?」
聽著問話,夜天絕微微點頭,他迅速回應道。
「按照月靈說的,的確如此,月靈還說,若是真有一日,冥靈和長赫兩情相悅,希望我們能不計前嫌,給他們一個機會。因為冥靈固然做過壞事,但是對長赫一心一意,沒有傷害過他半分。」
夏傾歌聽著夜天絕的話,不禁笑了出來。
夜天絕瞧著,疑惑的挑眉,「你笑什麼,這麼開心?」
「我笑長赫那傻小子,倒是有福的,之前還總覺得他是個孩子,應該躲在咱們的羽翼之下呢,現在瞧著,倒也要成家立業,娶妻生子了。想想,時間過得還真是挺快的,有些事情,也挺出乎我們預料的。」
「你是說冥靈?」
「嗯,」夏傾歌點頭,「之前在風陵渡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見識過冥靈的厲害了,可誰成想,司徒廉手中最厲害的這把利刃,最後卻敗在了長赫的石榴裙下。」
「那你呢?你怎麼想?」
「我?」
被夜天絕問,夏傾歌不由的聳聳肩,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她迅速開口回應。
「人這一輩子,有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的,就像浩成那樣,我們在某些時候,就是迫不得已要違背自己的意願,去做一些我們本不願意去做的事。冥靈跟在司徒廉的身後,也許做過很多壞事,也許有些事出於本心,而有些是迫不得已,但那些都是過去的了。月靈說的對,至少冥靈不曾傷害過長赫,而這一點,是最為珍貴的。」
司徒廉派冥靈到夏長赫的身邊,所為何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可為了夏長赫,冥靈能抗下來自司徒廉的所有壓力,這種保護,若非深愛,是絕對撐不下來的。
冥靈也許有過錯,但在愛夏長赫這事上沒有錯。
而且,她愛的很純粹,很勇敢。
微微笑笑,夏傾歌繼續道,「長赫是個大人了,他有自己的判斷,也有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去干預的。他若覺得冥靈好,他能夠包容冥靈過往的種種,那我這個當姐姐的,也樂見其成。若是他和冥靈沒有緣分,那冥靈的好與不好,也就更不重要了。不是嗎?」
「你想的倒是通透……」
「倒也不是通透,只是體會過一次,算是深有體會了,」夏傾歌一邊說著,一邊衝著夜天絕眨眨眼睛,「你可還記得,當初皇上得知我是重生之人的時候,是怎麼對我的?」
那些事,夜天絕永遠都忘不了,他始終記得夏傾歌為此吃了多少苦。
現在想想,他也明白了夏傾歌的意思。
當初,皇上得知夏傾歌是重生之人,認為她的命格有礙國運,也與他不合適,所以打著為他好、為天陵好的名義,差點要了夏傾歌的性命。可是,他卻忘了夏傾歌的付出。
此刻的冥靈,與當時的夏傾歌,本質上並沒有什麼不同。
若真要說差別,也不過是當初的夏傾歌,並沒有做過任何壞事,而冥靈因為司徒廉的緣故,身上更多幾分不堪的過往罷了。
想想,夜天絕也釋然了。
衝著夏傾歌點點頭,夜天絕道,「你說的對,這件事讓長赫自己決定就好,咱們不必干涉。」
「嗯,等回頭我也給娘寫信,把這事情跟她說說。」
老人家的思想,可能還要傳統保守一些,尤其是關係到子女的親事,他們要考量的事情可能也會更多。這件事提前跟岳婉蓉說透了,也免得之後,若是夏長赫真的和冥靈在一起了,他們家裡不同意,又平添出不少的麻煩來。
夜天絕聽著夏傾歌的話,不由的笑笑,他抬手捏了捏夏傾歌的臉。
「你倒是會為長赫鋪路,眼下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倒是將親事上的阻礙,都替他清掃了,你這寵愛他的模樣,可真讓我嫉妒。」
「小氣鬼。」
「你說我小氣?」摟著夏傾歌的手,更用力了不少,兩個人也更貼近了不少。
夏傾歌笑道,「難道不是嗎?你吃兒子的醋,現在又來吃長赫的醋,你都快從戰王變成醋王了,這還不是小氣?」
「小氣也是應該的,你就是我的,只是我的。」
夜天絕霸道的說著,隨即在夏傾歌的唇上,落下一記重重的吻。那樣子,仿佛在宣誓自己的主權似的,讓夏傾歌莫名覺得他的身上,透著股傻傻的可愛勁兒。
夏傾歌笑著閃躲,可就在這時,一旁傳來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