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雲長老的話,司徒浩月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很快他就出了小藥房,回了他的屋子。
同時,司徒浩成也跟了回來。
一個屋,兩張床,他們兩個人躺在床上,都沒有一點的睡意。之前發生的事,不斷在他們兩個人腦海中徘徊,像是揮散不去一樣。
許久,司徒浩成才開口,「六哥,你是不是心裡也很亂?」
「嗯。」
司徒浩月點點頭,應了一聲,卻沒有多解釋。有些話,他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醫術還可以,就算不如夏傾歌那麼出類拔萃,但也不至於去拖誰的後腿。甚至於在夜天絕的面前,他還一次次的得瑟,他炫耀自己對醫術,對藥材的了解,欺負夜天絕不通此道。
今日,夏傾歌讓他來主持煉丹,他本也覺得,自己可以的。
哪怕最後的丹藥品相,並沒有夏傾歌預想的那般好,但也不至於中途就出亂子,繼續不下去了。
可這事情,偏偏就發生了。
煉丹最重要的兩件事,一件是放藥材,一件事控火候,可關鍵時候,他根本控制不住。
的確,鳳眼神火失控,有這火本身非同尋常的原因。畢竟,那一個「神」字,也不是虛的,鳳眼神火比一般的煉丹火,要難控制一些。可是,雲長老能夠控制,並且能在關鍵時候力挽狂瀾,這就說明,它還沒有失控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控制不住,這就是本事不到家。
是他無能。
司徒浩月不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可是,現在情況特殊,夜天絕和雲長老他們忙的團團轉,連夏傾歌也不敢多休息。他太想為大家分擔一些了,可偏偏他不行……
司徒浩月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挫敗感。
那種感覺,幾乎壓的他喘不過來氣,他的心慌慌的,有些不知所措。
同樣的感覺,司徒浩成也有,只不過,並沒有司徒浩月的感覺那麼強烈。見司徒浩月不開口,司徒浩成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他小心翼翼的,連呼吸都更輕了幾分。一直到司徒浩月在懊惱之中,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司徒浩成才輕手囁腳的起身,重新回到小藥房裡。
雲長老還在忙著,他的額上,隱隱沁著汗水,顯然他支撐的也不容易。
司徒浩成瞧著,心裡也不是滋味。
「你怎麼來了?」
感受到司徒浩成的目光,雲長老緩緩看向他,他輕聲開口,聲音倒是溫柔。
司徒浩成聽著,更不好受,「我就是過來瞧瞧,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一邊說著,司徒浩成一邊到雲長老的身邊,「雲長老,有什麼事情,是我能做的嘛?」
司徒浩成平日裡和司徒浩月一樣,都是開朗外向的人,這麼低沉壓抑的模樣,倒是少見。
雲長老瞧著,微微點頭。
「還跟之前似的,你給我挑揀藥材吧,有什麼不懂的,就直接問。」
「哎。」
司徒浩成應著,隨即又跟之前一樣,忙了起來。只不過,他的速度雖然不快,卻比之前更用心了不少。
雲長老瞧著,不禁開口,「心裡不舒服了?」
「我沒有……」
司徒浩成聽著雲長老的問話,急忙搖頭,只是,很快雲長老便笑了出來。
「你和你六哥一樣,都是情緒外露的,你們的心思都寫在臉上,根本瞞不住人。你的不開心都在臉上掛著呢,還蒙我?」
「我是挺不開心的,不過,我感覺六哥更難受。」
「就是因為丹爐不穩,他沒控制住?」
雲長老的話,直白的一針見血,沒有一點繞彎子。
司徒浩成聽著,下意識的點點頭,而後便又搖搖頭,「其實六哥並沒有說,他具體怎麼想的,我其實也不清楚,但我看著他那模樣,就感覺他在不高興。之前的時候,他跟我說,這是王妃娘娘給他的提升機會,我想有這方面的原因吧……」
「這傻小子,想的倒是多。」
聽著司徒浩成的話,雲長老的臉上,不禁露出些許笑意來,連帶著他說話的語氣,也充滿了寵溺。
司徒浩成聽著,手上的動作微頓,他不由的看向雲長老。
雲長老一邊讓火稍稍旺幾分,他一邊不緊不慢的開口,「我知道,司徒是個很貼心的人,看著天絕在忙,丫頭在忙,他是實打實的想要幫忙。這次煉丹,又是以極品藥材入藥的,他心裡壓力更大。本想著事情能成,為丫頭分憂的,可不成想又出了狀況。丫頭要守著後半夜,自然少不得要辛苦些,他想著丫頭辛苦的樣,就忍不住責怪自己無用……」
雲長老眼光犀利,他將司徒浩月的心思,看的透透的。
司徒浩成聽著,點點頭。
許久,他才開口,「雲長老,其實六哥挺不容易的。我從小就知道,我在醫術上沒有天賦,這些年我也認了,我就是挺沒用的,我心裡清楚。可六哥不一樣,在司徒家我們這一輩里,六哥和三哥他們,都是頂尖的,他的醫術和煉丹術,其實都不差。今日的事,大約是他沒有料到,也沒有遇到過的……」
「人這一輩子,誰還沒有遇到過挫折?」
借著空檔,雲長老緩緩看向司徒浩成,對上他的眸子。之後,他語重心長道。
「人是這世上最複雜動物,人這身子,也是世上最複雜的,醫者修習醫術,是沒有盡頭的,縱然是我,是傾歌丫頭,是鬼醫尊使,或是其他神醫妙手,依舊不可能說自己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狀態。說到底,這條路沒有終點,只要我們還活著,就會遇到困境,就得需要學習,需要進步。你沒有看到,丫頭收服鳳眼神火的時候,被大火吞噬,幾乎丟掉了命,這種神火,又怎麼會是人隨隨便便就能掌控的?丫頭不行,我不行,怕是任何人來都不行。如此,他又在懊惱什麼?」
「雲長老,你是說我六哥很棒?今日的事不怨他?」
「自然不怨。」
雲長老看著司徒浩成臉上欣喜的模樣,笑著回應,他聲音篤定,沒有半分的猶豫。
「回去告訴你六哥,這件事不是他無能,於醫術上,於煉丹術上,他最大的問題不是水平不夠,而是心思還不夠沉。什麼時候,他能夠沉住氣,細細鑽研,那這個世上就沒有能阻攔住他的障礙了。只不過,即便是到了那時候,鳳眼神火之類的事,還可能會發生,因為人世間的事,本就多有意外。他若是這麼容易就被打垮了,那以後的路,也就走不了太遠了。你讓他振作起來,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