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8章 不過是自欺欺人

  知道岳婉蓉是在調侃說笑,夏傾歌也不急。

  看向岳婉蓉,她道,「我就是有再多的孩子,可在娘面前,依舊只是個孩子。」

  「那有什麼話,就直接說。」

  「好,」夏傾歌低聲應著,這才緩緩對上岳婉蓉的眸子,「娘,你還記得我小舅舅什麼模樣嗎?」

  聽著問話,岳婉蓉不由的愣了愣。

  岳瀾庭嗎?

  腦海中,不停的閃過岳瀾庭的影子,閃過岳家的影子,說來那都是許多年前的事了,可現在想起來,一幕幕的還那麼清晰。

  看向夏傾歌,許久岳婉蓉才開口,「怎麼會問起這個?」

  「就是想問問,想著若是岳家還在,小舅舅能有後,怕是也要和我、和長赫一般大小了。岳家人模樣均好,想來他們也是漂亮的。而且人家說,外甥像舅,就不知道像不像舅爺爺。」

  說著,夏傾歌緩緩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她這動作,讓岳婉蓉心底氤氳起的傷感,一下子淡了不少。像是怕不好的情緒,影響到夏傾歌的似的,她還笑了笑。

  「你這孩子,想得倒是遠。」

  「女人懷孕,不就都想的多些?」

  「那倒也是,」岳婉蓉嘆息了一聲,緩緩道,「人都說外甥像舅,這話不假,其實長赫和你小舅舅,長得的確有幾分相似。當年,岳家還在的時候,你小舅舅也算是出了名的俊美,外加上醫藥世家的名聲,世代照料君王身子的榮耀,皇城裡想要嫁進岳家,當你小舅母的人可不少。」

  夏傾歌可以想見那場景。

  女子婚姻,除了希望求一個良人之外,也更求一個好的家世。在皇城那個走一步要謀算三步、五步的地方,岳家這麼塊肉,不可能不被盯上。

  而岳瀾庭作為岳家最小,卻最受寵的男丁,自然也受看重。

  心裡想著,夏傾歌就聽到岳婉蓉道。

  「過去的事,現在說來,就跟在眼前的似的,我還記得,我出嫁後沒多久,你外祖母就給你小舅舅定了親事。雖不是什麼豪門大戶,卻也是清貴人家,聽你外祖母說,那姑娘長相上雖差了些,可是知書達理,溫婉柔順,且行事頗為妥當。你小舅舅年輕,是家中最小的,被寵慣了,做事也不像你大舅、二舅那般有分寸,有這樣一個知書識禮的女人管著,他才不會犯錯。」

  雖說一個大家族中,在朝為官的人若是多了,容易被人忌憚,所以世家大族多會有所考量,很多年輕的小輩雖有才學,卻難以得志。

  可是,岳家不一樣。

  一方面岳家得皇家看重,這方面的顧慮不大。另一方面也是醫家特殊,皇帝天天被喊「萬歲」,即便他們心知肚明萬歲根本不可能,甚至於連期頤之年都難以企及,可是,他們又誰不想多活幾日?

  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小命,讓醫術好的人入朝,也是必須的。

  這也是岳家之不同。

  想著這些,岳婉蓉不禁搖頭,她的眼裡更多了些苦澀。

  「只是沒想到,還沒等到那一日,岳家就已經不在了。早些時候,我也只以為那是舉家遷移,我一個外嫁女,不過是潑出去的水,十里紅妝相送,我已得了岳家的恩惠,自是沒有怨的資格。哪成想,那不是他們主動離開,卻是滅頂之災。」

  閉上眼睛,岳婉蓉的身子都在顫抖。

  那是她的娘家,是養了她十幾年的娘家的,那裡面有她的親人。

  即便現在想來,她的心依舊疼。

  看著岳婉蓉的樣子,夏傾歌不禁有些後悔,或許,今日是不該來問這些的。岳婉蓉性子柔弱,勾起了她的傷心事,或許要有些時日,她難以入睡了。

  可正想著,夏傾歌就聽到岳婉蓉道。

  「不過,事情到底已經過去了,就全當是人各有命吧,有些事,我們都阻止不了,也改變不了。」

  緩緩收拾自己的情緒,岳婉蓉這才看向夏傾歌。

  她的眼裡,仍然氤氳著些許霧氣,可是卻也帶著幾分少有的堅定。

  勾唇笑笑,岳婉蓉道。

  「傾歌,我是你娘,知女莫若母,你心裡是藏著事來的,即便你不說,我也看得出來。你不說自然有你的道理,我也不問,只是傾歌你記著,你還有娘在,你若是真有什麼難處,可以跟我說。我雖然懦弱,可總歸是能做一些事的。」

  沉沉的嘆息了一聲,之後,岳婉蓉也不等夏傾歌的回應,便緩緩起身。

  她到書櫃旁,將一副捲軸取了下來。

  重新回到夏傾歌的身邊,岳婉蓉的臉上,更多了幾分淡然沉穩。

  「你既然來問你小舅舅的事,想來這事是重要的,雖不知這容貌於你而言意味著什麼,可你想看,我便給你看。」

  說著,岳婉蓉將捲軸,遞到了夏傾歌的手上。

  也不繞彎子,她快速道。

  「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倒也擅長丹青,只是入了侯府多年,倒不怎麼碰了。這次到了滄傲大陸之後,許是離的近了,我也時常想你小舅舅,想你外祖父,所以沒事的時候,就畫了這一幅畫。你拿看吧,或許會有用。」

  夏傾歌聽著,小心翼翼的將畫接了過來。

  並沒有急著打開,她只是目光灼灼的看向岳婉蓉,「娘,是我唐突,勾起你的傷心事了。」

  「傻丫頭。」

  岳婉蓉攥著夏傾歌的手,輕輕的拍了拍。

  「你我是母女,你想知道的,我自然會告訴你,不論是什麼時候都成。再者說,何為傷心事?那些事能傷人心,是因為那一樁樁一件件都是血淋淋的事實,即便你不提及,它也存在。想來自然都是會痛的,可又有誰真的忘得掉?不提、不想,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夏傾歌這麼在意,這麼避諱,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她太過脆弱。

  岳婉蓉心裡難受。

  在這個家裡,夏傾歌更像是當娘的,事事都思慮周全,有事就沖在前面,將他們都護的好好的。反觀她,自從夏傾歌從甘霖庵回來,就一直被保護著……

  她倒是像個女兒了。

  想著,岳婉蓉看向夏傾歌,緩緩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