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傾歌的話只是單純的詫異,倒是沒有譏諷的意思。
畢竟,水長老的實力她是清楚的,連水長老都進不去的針王塔,只能說其玄妙,難關重重,而不在於水長老能力不行。
不過,水長老的臉上,終究還是露出些許羞愧。
看著夏傾歌的和眾人,水長老嘆息著道,「針王塔從入大門開始,每一層的前進,都需要接受考驗。成則進,敗則傷。這也是我之前跟你說的,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的意思。我當初連針王塔的大門都沒進去,卻受了不小的傷,這足以見針王塔的厲害之處。」
說到這,水長老看著夏傾歌的眼神,也更多了幾分鄭重。
並不繞彎子,水長老直言道。
「所以丫頭,這針王塔你到底是進還是不進,這機會你要還是不要,你還是要自己想清楚的。畢竟你的身子,你自己清楚。」
若是換在別的時候,夏傾歌還可以一試,左右嚴重的也不過是受些傷,養些日子罷了。
可現在……
夏傾歌有孕在身,每日裡折騰來折騰去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她根本沒好好休養過。也就是她一直用上好的丹藥和各種湯滋補著,才沒出什麼其他的差錯。可若是她被針王塔所傷,那對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來說,都可能會是致命的危險。
這個時候,夏傾歌必須謹慎。
也正是出於這方面的考量,一開始的時候,水長老和雲長老商量過後,才決定不跟夏傾歌說針王塔的事。
他們知道夏傾歌不會莽撞行事,不告訴她,她肯定會在奪取針王后,在聽了單意的話後,用這三天時間好好思量。
可若他們提前告訴她了,她不知凌霄閣的深淺,早就打定了主意,在單意面前直接做了決定……
那她很可能就要面對危險。
水長老的話推心置腹,滿是關切,夏傾歌聽著,將那些話都一字字的記在了心上。
看著水長老,她不禁點頭,「長老的意思我明白了,這件事我會仔細考慮,不會胡來的。不論去與不去,我都會和大家好好商量的。」
針王塔里的收穫,或者說傳承,固然是吸引人的。
可於夏傾歌看來,那些東西再有價值,終究是身外之物,遠比不上她的孩子重要。
她會考慮,更會量力而行。
聽著夏傾歌的話,水長老懸著的心微微放鬆了幾分。
其實,水長老很清楚夏傾歌的能力,同樣他也清楚,一個學醫的人、學針術的人,對於自己能力的提高會有多嚮往。尤其是那些已經站在頂端的人,是最期待更進一步的。他還真怕夏傾歌會經不住誘惑,從而鋌而走險。
倒也不是認為夏傾歌一定通不過針王塔的考驗,只是,凡事總有萬一。
水長老終究不希望夏傾歌受傷。
現在看夏傾歌如此穩重,不急不躁,所有事她都心有盤算,不莽撞胡來,水長老倒是鬆了一口氣。
不論夏傾歌最終做了什麼決定,她至少不盲目。
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也明白所做的一切會帶來什麼後果,自己又是否有承擔的能力……
這對於任何人來說,都很重要。
同樣,一旁默不作聲的水長老和上善大師,在聽了夏傾歌的話之後,也都微微鬆了一口氣。
唯獨岳婉蓉,還滿心的忐忑。
大約一刻鐘之後,該說的也都說差不多了,眾人也就散了,各自去休息去了。房裡,一下子只剩了夏傾歌、岳婉蓉和夏長赫三個。
沒了外人,也沒了避諱,岳婉蓉拉著夏傾歌到自己身邊,她鄭重道。
「傾歌,娘知道你喜歡醫術,也知道那針王塔對你來說,可能是個難得的機會。但是傾歌,娘真的不想你去冒險。水長老是什麼能力,你我都心知肚明,他在進針王塔的時候尚且會受傷,你去了又有幾成把握能全身而退?你現在身子重,若是有個好歹,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娘不允許你胡來,你明白嗎?」
岳婉蓉說話的時候,聲音帶著些許顫抖,她是真的擔憂忐忑。
她的眼睛,不自覺的泛起了一片濕潤。
夏傾歌看著,抬手攬住岳婉蓉,將她抱緊,「娘,你說的我都明白,我也是要當娘的人了,不是個小孩子了。人都說女子柔弱,為母則剛,就算為了孩子,我也不會胡來的。那針王塔兇險,我是不會去的,娘你就放心吧。」
「真的?」
夏傾歌的話,讓岳婉蓉濕潤的眼神,一下子亮了不少。對上夏傾歌的眸子,岳婉蓉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傾歌,你可別騙娘,你要是只嘴上哄哄我,轉頭又去冒險,我可不認你。」
「娘,我是那種會騙人的人嗎?」
挽著岳婉蓉的胳膊,夏傾歌臉上帶笑,她整個人往岳婉蓉身邊蹭了蹭,她衝著岳婉蓉撒嬌。
「再說了,娘,你捨得不認我這麼好的女兒嗎?尤其是我還帶著你的小外孫呢,你捨得不認我,還能捨得不認他?人不都說隔輩兒人親嗎?娘,你還真不親你這個小外孫了?」
說著,夏傾歌還向著岳婉蓉的方向,挺了挺自己沒什麼變化的肚子。
那樣子,讓岳婉蓉哭笑不得。
抬手點了點夏傾歌的腦門,岳婉蓉忍著笑道,「你這丫頭,嘴巴越來越厲害了,還知道拿孩子威脅你娘了。我是管不了你了,等著一會兒天絕回來,我跟他好好說說,讓他好好的管著你。他啊,什麼都好,就是太寵著你了,什麼事都聽你的,把你慣得無法無天的,這可不好。」
「娘,天絕慣著我還不好?你可是我親娘,不能總偏心他啊。」
「一個女婿半個兒,天絕這樣的,絕對能頂上一整個。我心裡就是偏心他,誰讓他孝順又聽話呢?你比他啊,可是差遠了。你要是不舒服,那就乖乖聽我話,讓我省點心。這樣,我也能對你好點。」
岳婉蓉的話里,帶著幾分孩子氣,不過對夏傾歌的關心,卻一點都不假。
夏傾歌聽著,心裡也高興。
她畢竟是經歷過一世慘死的人,她比其他人,更在乎家人的陪伴。娘的關心,於她來說珍貴至極。
整個身子近乎依偎在岳婉蓉的身上,夏傾歌像個孩子一樣,緊緊的摟著岳婉蓉。
「娘,你最好了,你可得看清楚了,我是最乖的。」
「唉……」
岳婉蓉看著夏傾歌的模樣,不禁微微嘆了一口氣,她伸手將夏傾歌摟緊。手一下下的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岳婉蓉低喃。
「傾歌,娘這輩子軟弱,不中用,不但自己過得不順遂,也牽累了你和長赫,跟著我一起吃了不少的苦。娘是沒本事的,這一輩子,也沒做出過什麼大事。也許也是這個原因,娘這心思里,就比別人也更少幾分鬥志。」
「娘……」
「傾歌,娘知道你不是個普通的女人,你不會守在深宅大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過一輩子,你有能力,也有膽量和天絕站在一起,陪著他一起做大事。可是娘不求你能做的多好,也不求你站的多高,娘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平平安安的。」
岳婉蓉說著,眼淚不自覺的在眼眶中滾動,隨時都要掉下來。
她是真的心疼夏傾歌。
她心疼夏傾歌一個人小小年紀,就在甘霖庵里吃盡了苦頭,她更心疼夏傾歌上一世,曾經歷了那麼多的欺騙和折磨。上一世,她站在了雲端,是天陵最尊貴的女人,可到頭來卻又有什麼下場?比起那些浮華虛名來,岳婉蓉更希望重新來過的夏傾歌,簡簡單單的幸福就好。
她幸福,比什麼都重要。
聽著岳婉蓉的話,夏傾歌的眼睛,也不禁泛起些許濕潤。
站在凌霄閣之內,被人矚目的時候,所有人都關心她能不能行,卻沒有人在乎她是不是累。人這一輩子,最幸福的,其實也不過那是有心疼自己的人。
這一刻,她真的很幸福。
「娘……」
夏傾歌想要開口,和岳婉蓉說些什麼,只是,她才一張口,聲音里的哽咽便已經流露了出來。
夏長赫在一旁看著,心裡也不禁酸酸的,他知道,不論是岳婉蓉還是夏傾歌,都過得不易。
不過,他不想大家都沉浸在感傷里,繼續難過。
於是,夏長赫上前兩步,他看著岳婉蓉和夏傾歌,插科打諢道,「娘,你心裡就只想著姐,也不想想我?你瞧瞧你這跟姐又說又笑、又摟又抱的,我這麼大一個人站在旁邊,你連理也不理,這也太傷我心了。娘,你也瞧瞧我唄?我可是你兒子。長得英俊帥氣,又年少有為,更重要的是我比姐還聽話,娘你是不是得誇誇我?你要不誇我,我可是會受傷的。」
一邊說著,夏長赫還一邊佯裝心痛,捂著自己的心口跺腳。
那樣子,讓夏傾歌一下子笑了出來。
直接從岳婉蓉的懷裡出來,夏傾歌抬手擦了擦自己濕潤的眼角,她目光灼灼的看著夏長赫,眼神曖昧。
「長赫,你也是個大人了,眼瞅著再過幾年就能成親生子了,還在娘面前撒嬌,這要是傳出去,你也不怕別人笑話你。到時候,你可別說你是我弟弟,我夏傾歌可沒有這么娘里娘氣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