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7章 不為心所困

  「是啊。」

  夏七傾歌點頭,即便心裡擔憂,可她依舊沒有迴避。

  「我在賭,我賭長老會盡心竭力,全力以赴。」

  「若你賭輸了呢?」

  「輸了?」低聲呢喃著,夏傾歌沉沉的嘆息,她的眸光緩緩落在夜天絕的身上,她低聲道,「上一世,是我慘死之後,天絕隨我赴死,沒讓我黃泉孤苦。這一世,若是他真有萬一,那我便隨他去,我們一家三口一起上路,生則同裘,死則同穴就是了。」

  夏傾歌的話不重,可是,卻一字一句的落在水長老的心上。

  水長老不得不承認,他很欣賞夏傾歌。

  她重情重義,也能當斷則斷,她能夠警惕防備,卻也能分析利弊,給予人信任……

  這樣的女子,著實不多見。

  正想著,水長老又聽夏傾歌道,「長老若心有算計,就不會那麼坦誠,你既然開誠布公的問了,就已然說明了你內心坦蕩,沒有其他的小心思。當然了,若是長老真有算計,那也不要緊。」

  「哦?怎麼說?」

  「長老功夫高強,非同一般,絕不是我這種三腳貓的功夫所能媲美的,可是,我也有我的手段。同時,我幽冥山莊的人,也有幾分本事。若真有萬一,需要生死抉擇,那大不了就是個魚死網破。我這個人一根筋,幫這我和天絕的人,我自會真心相交,拼命相護,可若是相反,就算是死,我也會拉上他做墊背的。」

  這夏傾歌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可不論水長老還是雲長老,都能感受到一股寒意。

  他們都知道,夏傾歌沒有說笑。

  若是真的被逼到了那一步,夏傾歌絕對有她的方法,拉上個墊背的。

  水長老聽著這話倒是不惱,相反,他的眼裡笑意更濃了不少。

  在司徒家這麼多年,眼睜睜的看著司徒家在滄傲大陸日漸式微,水長老很清楚,這跟年輕一輩的人太過溫吞,沒有魄力有關。夏傾歌雖是女子,身處劣勢卻不被束縛,骨子裡帶著一股韌勁,頗有幾分剛毅勇猛的霸氣,這是很多司徒家的年輕孩子所欠缺的。

  水長老是真的喜歡這個勁兒。

  心裡想著,水長老看著夏傾歌,不由的開口道。

  「你口口聲聲說我坦誠,可是,實際上你更實誠,更直白。這話說的雖然帶著威脅的口吻,可老頭子我喜歡。」

  一邊說著,水長老一邊看向雲長老。

  「你倒是好眼光。」

  比起他來,雲長老更早看到了夏傾歌和夜天絕的優點,也更早的做出了順從相助的選擇,這讓雲長老不但和夏傾歌、夜天絕更親近,也從夏傾歌這裡,撈到了好幾個丹藥方子,各個極品。

  不得不說,在這一點上,他遠沒有雲長老看的遠,看得透。

  是他為了司徒鶯鶯的事,太過固執了。

  不過,現在倒也不晚。

  看向夜天絕,水長老掏出自己的銀針,這才開口。

  「丫頭,你來和我一起,為王爺施針。雲老頭,你給月公子開方子,讓他去準備藥材,一炷香之後,給王爺藥浴。」

  說完,水長老也不再管他們,他緩緩將夜天絕扶起來。

  夏傾歌湊上來,為夜天絕脫去上衣。

  接替水長老,扶住夜天絕,水長老拿著銀針,快速開始施針。水長老下針的速度極快,選穴精準,力道更拿捏的適當。若不是夏傾歌的銀針之術也算不錯,否則一定會看的眼花繚亂。

  幾乎只是眨眼的工夫,夜天絕身上一連十幾處大穴,就被水長老封的嚴嚴實實的。

  夜天絕的體溫,迅速降了下來,同時他的臉色也漸漸慘白,沒有血色。

  那是將死的模樣。

  夏傾歌知道,這些都是必須的,想要救夜天絕,只能這麼做。可是,真當她看著那些銀針一針針的紮下去,當她看著夜天絕臉上的血色,一點點消失,她的心還是忍不住懸了起來。

  夜天絕身上的涼意,仿佛能透過肌膚,傳到夏傾歌的心上。

  寒氣,死氣……

  讓她恐懼。

  似乎是感受到了夏傾歌的忐忑,水長老開口,「你來?」

  聽著這話,夏傾歌不由的愣了愣。

  按理說,因著對水長老有所戒備,這關係到夜天絕生死的事,她應該親自動手,這樣會更保險一些。可是,夏傾歌能夠感覺到,自己的手有些抖,這種情況下,若是她本身針術不錯,可卻也很難做到比水長老更好。

  一時間,夏傾歌不知該如何回應。

  倒是水長老,心思瞭然,他一邊手上毫不停頓的給夜天絕施針,一邊淡淡的對著夏傾歌開口。

  「丫頭你要記著,為醫者雖高的境界,就是不為心所困。」

  「不為心所困?」

  夏傾歌呢喃,聲音淺淺的。

  水長老嘆息,緩緩繼續,「病人在生死線上掙扎,進一步則生,退一步則死,作為醫者,是沒有退路的。丫頭你年紀輕輕,就醫術驚人,這絕對是世間少有的,但是,即便你經歷了兩世,嘗過了生死之味,比一般人要冷靜,可是你面對自己在乎的人,還是為心所困。對你弟弟如此,對王爺更是如此。」

  「……」

  「這是人之常情,按理說我也不該說什麼,可是你要記著,你若想要更進一步,就必須突破自己心頭的這重障礙。說得高尚一點,只要是病人,你就應該一視同仁,要竭盡全力,不應有所分別。說得直接點,哪怕是自己的親人,你也要學著將他只當個病人,思量太多,只會為其所累,容易出錯。偏偏這行醫救人的事,是最容不得出錯的,差之毫厘謬以千里,病人的生死都在你的手上,在你的一念之間,你明白嗎?」

  水長老這話,一字一句的,都是對後輩晚生推心置腹的關切囑咐。

  夏傾歌聽著,微微點頭。

  其實,這個道理她一早就懂,甚至於說很懂。

  可許是因為死過一次,才更珍惜現在的所擁有的一切的原因,只要至親的人一旦出事,她就會心有忐忑,難以冷靜決斷。

  這種情況,不是出現一次兩次了,她努力告誡過自己,卻收效甚微。

  水長老書的對,她必須突破這個心結,才能夠有所長進。

  這對是她負責,也是對病人負責。

  心裡想著,夏傾歌看向水長老,眼神更篤定了不少。片刻之後,她緩緩開口。

  「長老,我想試試,我可以的。」